可是,放任四军屠杀内城建州人的话,朱玄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也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俞亮。
天经这机灵孩子大约也是觉得不好办,这才装睡。这孩子……真是的……
朱玄水有些为难了:“这个……这个……”就将目光投射到侯朝宗身上,眼神非常复杂。有请求,也有……威逼……
侯朝宗何等精明之人,立即明白朱玄水这是要让自己替他解围。
本来,侯朝宗深恨建奴,巴不得高杰和刘春他们动作快些,早一点将内城建州人屠个精光才好。因此,刚才俞亮和二人起冲突的时候,他也就站在一边看热闹,不置一言。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难题落到朱玄水头上。
朱玄水又如同击鼓传花似地交到他侯朝宗手上,如此,他就不能不说话了。
毕竟,朱指挥使可是未来的国丈,储君的外公。如果不出意外,还有可能做锦衣卫指挥使。这可是真正的勋戚头儿,实权人物。得罪了他,自己以后要想入阁,怕是要受到极大的阻力。
反正现在内城的建奴也死得差不多了,帮老朱解决这个难题也成。
侯朝宗这才缓缓开口:“兴平侯,东平侯,当初北伐的时候,君侯答应将内城划成四个区域,听凭各军取敌资财激励士气,可没答应让你们将人都杀光呀!攻打北京,各军损失极大,和建奴结下血仇。士卒约束不住,也可以理解。如今,仇也报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整顿秩序。我虽然没带过兵,可部队里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这军士一旦放纵过头了,将来还怎么带,军纪还要不要?没有军纪,部队还怎么打仗?”
“取敌人资财激励士气固然可以让部队的士气得到极大提升。但事行有度,过犹不及。难不成,以后二位侯爷要弄得士卒不看到钱就不肯打仗的地步?还有,这人的贪念和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唐末藩镇的牙军,为了钱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反噬其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可见,用钱来维系部队也行不通。”
一提起唐末五代旧事,高杰和刘春都是面色一整,抚摩着下颌的胡须思索起来。
侯朝宗又道:“过多的杀戮也毫无必要,没错,建奴手上粘着咱们士卒的血。可战争毕竟已经结束了,这里可是北京,君侯是个仁慈之人,大约也不想看到太多的人血吧!”
“那么,什么是仁呢?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这话已经有点赤裸裸了,暗指孙元一旦进京之后,怕是要称帝了。
新君登基,自然要以仁治理天下。你们两位侯爷在北京大砍大杀,跟野兽一样,不是坏了孙元的名声吗?
这可是很大的政治错误啊,三思,三思。
高杰转头看着刘春。
刘春还是那副泼皮模样:“某无所谓,反正我军的缴获已经足够吃两年了。”
高杰知道刘服了软,鼻子里只哼了一声,再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高杰的儿子高元爵忙道:“朝宗先生,父亲已经答应了,我这就陪父亲一道进内城收拢部队,恢复军纪。爹爹,咱们走。”
侯朝宗看到高元爵,心中一动:“元爵,你等等,我还有事找你说,等下咱们一道过去。”
高元爵:“是,朝宗先生。”
朱玄水也干脆:“既然兴平侯和东平侯已经答应封刀,这事就这么罢了。等下,就由朝宗代表行辕出面,联络四军恢复秩序吧!高侯和刘侯已经在这里了,李亲王和岛津一夫那里还得朝宗去跑一趟。”
侯朝宗:“是。”
刘春跳起来:“走了,回去了。这里没吃没喝,又没有金银、美女,我还是赶回内城要紧。”
高杰也大步走了出去。
孙天经这才揉着眼睛醒过来,嘀咕道:“说妥了吗?”
朱玄水:“已经说好了。”
孙天经:“那好,可以给爹爹去信了,请他入城。对了,我每日的晨练还没有弄了,俞亮将军,陪我过过招。”
俞亮:“是,世子。”
不片刻,院子里就响起了木刀相互劈砍的声音。
孙天经兴奋地大叫:“这招很妙啊,俞亮将军,再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