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生人勿近
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乡土。不管怎样,叶落必须归根。客死异地的游子,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入葬祖茔;孝子贤孙必得搬丧回籍,亲友相知也都有资助此事的义务。而湘西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坏到极点,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有人就创行了这一奇怪而又经济的办法运尸回乡。
胡老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现在实行火葬,很多人已经不用我们来背尸了,只有极少数死在深山里,又不想火葬的人才会让我们来做这一行。所以现在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胡老五也说,“现在城市越为越大,乡村越来越少,我们如果背尸,还要避开那些人口稠密的地区,所以太远的地方,我们就去不了了,只能做些附近的生意。你想现在人们都跑去了外面做生意,打工了,哪有几个愿意来到深山里的,我们接到一单生意,有时要等很久,我和三哥商量了,做完这单生意以后,就不再做了。”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一下下的抽动着,显得极为丑陋。
胡老三也叹道,“老四早就出去打工了,现在过得比我们好,我们没有文化。祖上就是做这个的,现在也以此为生,真不知道以后不做了还能做什么。”
“你们不是会一些巫术吗?或许可以做点这方面的事。我干妈就是神婆,算命为生。也过得不错的。”小野插话道。
“不行的,我们与你说的神婆不一样,我们不会通灵,也不会算命,我们会的,都与这个社会相差太远了。祖上又规定不能害人,在家的那几亩薄田也就能维持个口粮罢了!”
小野也叹道,“是啊。现在科学发展得太快,人的观念也变得太快,很多古老的东西已经不适合这个社会了。”
我们赶尸有“三赶,三不赶”之说。凡被砍头的(须将其身首缝合在一起)、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理由是,他们都是被迫死的,死得不服气,既思念家乡又惦念亲人,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以符咒镇于各自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地返回故里。
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其中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法术不能把他们的魂魄从鬼门关那里唤回来;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岂不影响旧魂灵的投生?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这两类尸同样不能赶。
胡老三说,“你说我们本来的规矩这么多,现在还能做什么了?砍头死的,受绞刑死的或者站笼站死的根本就没有。我们只能找那些意外而亡的。好在现在有了旅游区,许多人跑得远了。就容易出事,死在外面。我们现在背的就是这么死的。”
小野点点头,“那么你们赶尸时要用到巫术吧,巫术又是怎么来的?”
“呵呵,小朋友,你想听个故事吗?”胡老五又点燃了一根烟,一边吸着,一边问小野。
“当然想听,你给我讲吧!”小野一脸的期待。
胡老五听了就笑了,说好吧,于是他讲了一个他阿公给他讲的故事。
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苗语:公公)蚩尤率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阿普蚩尤对身边的阿普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如何?”阿普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符节’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于是阿普军师装扮成阿普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在一阵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门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
敌人的追兵来了,阿普蚩尤和阿普军师连手作法引来“五更大雾”,将敌人困在*阵里。因是阿普军师所“司”(实施、操作意)之法术让大家脱的险,大家自此又把他叫“老司”;又由于阿普老司最后所用的御敌之实乃“雾术”,而“雾”笔画太多难写,于是改写成一个“巫”字取而代之。其实,这“巫”字也是个象形文字:上面一横代表天或者雾,下边一横则代表地,而中间的那一竖就表示“符节”了;竖的两边各有一个人字,右边那个代表阿普蚩尤,左边那个代表阿普老司,意思是要两个人联合起来才能作巫术。
小野听得十分入迷,他第一次听到“巫”字的来历,原来如此。
“真有趣,那你们是如何处理尸体的呢?我知道这类的事情我好像不该问吧,不过我也不是想学,只是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