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龙走出榆树县人民政府大门,就立即向罗伟章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罗伟章听后很着急,但很理智,安排道:“那你就赶紧回槐花市吧,具体意见等你回来咱们研究一下再定。”
第二天上午,西州省煤业总公司紧急召开党政联席会,专题研究榆树煤业公司任免领导未遂的事。
梁世龙心情沉重地主持会议。苗得水客观地汇报了到榆树煤业公司任免领导的具体情况。
苗得水痛心疾首地诉苦:“如果不尽快遏止桃水煤业公司的忤逆行为,势必会引发全省煤业系统的所属公司群起而效之,导致全省煤业系统多年努力形成的统一局面分崩离析,贻害无穷。请诸位领导深思,火速采取果断的措施扭转局势,还全省煤业系统朗朗晴空。”
梁世龙苦心孤诣地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企业有企业的章法,不遵循游戏规则,即使玩麻将也不会有人跟你玩,更何况我们西州省煤业总公司领导任命程序是省政府早在十几年前就决定的。此番榆树煤业公司的行为,我觉得不仅仅是动摇了全省煤业系统的领导任命程序,更重要的是颠覆了全省煤业系统的管理秩序,甚至会导致代替政府征收专项管理费职能的削弱和消失,这决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杞人忧天,现在已到了必须决断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许多活生生的教训告诉我们该出手时就得果断出手,否则就会坐失良机,酿成蝼蚁之穴毁千里之堤的悲剧。”
罗伟章没有人云亦云,他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发生在榆树煤业公司的这件不同寻常的事,确实是我在全省煤业系统干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可以说是一件惊动朝野的事。我们既不能把他当成异类,一棒子打死,也不能当成范例提倡推广,更不能当成耳旁风不闻不问,必须得深入研究一下,才能下结论。盲从和藐视都不是科学理智的态度。我听说这个消息后,一直在思考,难道我们的全省煤业系统的体制真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了?真的不适应发展了的市场经济的新形势了?是不是榆树煤业公司的行为就代表了一大部分下级公司的心态和发展趋势?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挺身而出做改革的促进派,大不了因此政府罢了我的职务。可我又一想,如果这只是个别领导因超龄即将卸任,领导班子调整在即,在这个时候进行改制,并担任新组建的公司的领导,就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了。尽管像要海他们都口口声声称自己即将卸任与企业改革只是时间上的巧合,但我还是觉得有担心退下来后失去权力,匆忙借口资产归各级政府的客观实际,虚晃一枪,给政府官员好处,拉政府垫肚皮,绕开上级公司操作改制的嫌疑,才在省总公司、市分公司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制,在没有按程序逐级上报,违反组织原则的情况下,生米做成了熟饭,想逼迫我们就范。打着维护职工群众根本利益,提高职工积极性的幌子,行巩固权力稳保自己座椅的勾当。就象一个落水者即使捞住一根稻草,也指望是救命金条一样,他们以为省政府文件有规定,‘各级煤业公司资产归当地政府;上级煤业公司仅拥有对下级公司的人事管理权’,当地政府自可按其意愿将原‘榆树县煤业公司’的资产转至‘光明煤业集团公司’旗下。 这场争斗看似是我们 “合理”的一方与他们“合法”的另一方的争议,公有公理,婆有婆理。但我们细心分析才能发现,这件事情给我们的启示很大,我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深,我觉得单靠我们的力量和能力,很难解决,必须依靠政府体制的彻底转轨才能奏效,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不宜过早表态,看看今年底收费政策到底取消与否再说,这才是清醒和明智的态度。如果到时候收费政策不取消又延续了,我们再在维持现有隶属关系格局不变的情况下,以资产为纽带组建母、子、孙公司,实现资产、人事权的统一的前提下,修订改制方案,指导全省煤业系统的改制工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一个榆树煤业公司,即使允许它按照现在的体制运行,也不会起多大影响。如果收费政策到时真取消了,我们也不至于脸上下不来,还可以推广他们的经验,巩固我们的事业。这才是万全之策,大家说不好吗?”
罗伟章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静观事态变化。对罗伟章这种左右逢源,老谋深算的滑头政治观,梁世龙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梁世龙认定这种脚踏两条船的做法,必定会出现颠闪的风险,他表面上没有提出疑义,并不代表自己同意罗伟章的观点。说透了,他自己的政治头脑和敏锐性并不比罗伟章差,之所以让罗伟章入主西州省煤业总公司,主要原因是老经理曹德才离任时的极力举荐,其次与自己的大意失荆州不无关系。假如做省经贸局局长的连襟吴德福给省长俞景明打了招呼后,及早下手给副省长他们都上些诱饵的话,说不定提拔的意见会倾向自己这边。虽说没有跑成西州省煤业总公司总经理的位子,可为了平衡关系,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安慰。西州省煤业总公司党委书记,这个职务虽在全省煤业系统是二把手的角色,可意识形态领域是自己的独立王国。罗伟章虽是行政上的一把手,但在意识形态领域这个独立的王国里,却是二号人物。这样想来,他也就心理平衡了,因为只要有机会,他也有牵制罗伟章的时候。今天他还真的等来了这个期盼已久的至高无上,可以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了,他怎么能不感到由衷的快慰呢?!
梁世龙板着脸严肃认真地说:“这样做,我担心捅下娄子。要海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以为咱们在等待收费政策取消与否的消息,他会以为咱们在法律法规方面无可奈何,甚至他会以为咱们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对付他们的办法。这样一来,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使他们和桃水县政府抱成一团,使他们干群一心,更加难以控制。如果收费政策取消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咱的独木桥。如果收费政策又延续了,指不定哪一天惹出事端,你我还得给他垫背子。”梁世龙说着脸朝大家转了一圈,意思是说刚才的话是讲给罗伟章的,现在的话要说给在座的各位听,“装做不理榆树煤业公司拒绝上级公司任命领导这个事件,就意味着我们西州省煤业总公司在这个事情上没有明确的态度,一旦引发全省煤业系统群起效法,收费职能难以正常履行的事端,省政府过问,我们得有合理的说法,否则就是不讲原则,渎职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家比我更明白。大家说,咱们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被动消极坐以待毙吗?”
“不行,咱们得赶紧采取措施控制局面,以防扩大事态,在社会上造成更加不利的局面。”
“领导任命都不接受,这不是明摆着要独立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无法无天!我看他们是欠收拾,不知道谁管他们。”
“省政府文件明文规定,领导任命权在上级公司,这最关键的一条要是受到挑战,动摇了,我们不都成了庙里的佛像了吗,他们下级愿意烧香就烧香,愿意给我们撒尿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可就真正成了摆设了!”
借着引发的纷纷议论,梁世龙想主动地把战果扩大。他不失时机地点了一句 “苗得水,你可以把在高水市这几天的街谈巷议和贴吧上的议论给常总经理顺便汇报一下。”
终于轮到江胜景发表意见了,他大肆渲染地讲道:“社会上议论纷纷,总之对我们不利的说法很多,有的说我们被榆树煤业公司打败了,丢盔卸甲,屁滚尿流。有的讲连个下级也管不了,丢人现眼。还有的称干脆停了他们的煤炭销售票据,看他们还敢猖狂。贴吧上的议论更悬乎,说西州省煤业总公司那么富,难道就没有养个狗头军师什么的,不想个办法,整整榆树煤业公司,往后这日子即使收费职能顺利地保留下来,也没法管理下级。真要那样,不如趁早解散算了,省得到时候自个生气丫鬟带钥匙当家做不了主。”
要说刚才梁世龙的讲话以及大家的议论还让罗伟章觉得是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话,方才苗得水这一通胡说真的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罗伟章的思路有些乱了,怎么也理不清。为了不叫大家看出自己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心态,他决定中止会议。正想找个借口宣布散会时,手机响了,他没有急于看电话是谁打进来的,匆匆说了句:“今天就到这里,改天再议,散会。”便退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