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华恬可以,为何她却偏偏不可以?她自认,若是今日自己是钟离彻即将过门的新嫁娘,她也会娇艳若春花。
端宜郡主越是想越是黯然,眸子慢慢带上了水光。
只是透过水光看到那刺目的大红色,她浑身都叫嚣着沉痛。
永远都不会是她,永远都不会!
她这般想,又有什么用?她或许有朝一日会穿上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地等着有人来迎娶。只是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钟离彻了。
端宜郡主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认真地再次打量华恬。
深深地将华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华恬看着端宜郡主苗条的身子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道,
“大家都说煎萝卜糕比不上马蹄糕,比不上香芋糕。可我一个小外甥,却偏生认为煎萝卜糕是最好吃的。即便它不优雅,没有香气,不登大雅之堂。”
端宜郡主停住了脚步,半晌,没有回头,抬脚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万金难买合心意,也许什么原因也没有,不过是“我喜欢”三个字。
端宜郡主出去没多久,蓝妈妈、林新晴和赵秀初才又走了进来。
林新晴率先问道,“恬儿,你与端宜郡主说什么了?我方才瞧见她出去时,眼眶有些发红。”
华恬盯着镜中的自己,摇摇头,“没什么事,只是我说话让她难过了。”
看到华恬一身红妆,林新晴就此打住,没有再问。
赵秀初在旁见了,便说些笑话来逗弄华恬开心。
等华恬脸色终于愉快起来了,林新晴笑道,
“恬儿你在此不知,外头可多人来了。圣人和皇后还有四妃,也都出来了。你成亲,他们可真给面子。就是不知道晚些时候,会不会去镇国公府。”
华恬闻言一怔,断想不到老圣人会带着四妃前来的。这些都是深宫里的大人物,平日里除了宫宴,极少会一起出现在什么场合。
上次程丞相和杨太师两家联姻,来的人也没有眼下这般多。
老圣人是打算表现出对华家的圣宠,扶华家上台么?会不会太早、太主动了?
然后由不得华恬多想,没过多久外头便吵嚷起来了,出去打听消息的丁香兴奋地跑进来,“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
什么时辰出门,什么时辰进入镇国公府,这些都是早早就定下了的。
华恬坐了不多久,时辰便到了,丁香帮她戴上凤冠,并且盖上了红盖头。
她的眼前一片大红,除此之外,只能看得到地上的一尺之地。
紧接着,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往外走。
这是让华恬特别紧张和不舍的时刻,她迷迷糊糊地被人扶着走,后来回想起来,只记得自己哭了,紧紧捉着蓝妈妈的手不放,后来又拉住了华恒、华恪。
只是终究还是出了华家门,被华恒背着上了花轿,一路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喜庆的唢呐声充盈了华恬的整个耳朵和大脑,可是在这重重的唢呐声中,她还是听到了自己前方的马蹄声。
那是钟离彻坐着的马的马蹄声,跟着这马蹄声和唢呐声,她要离开华家,从此嫁为人妇。
轿子前所未有的晃,华恬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在强烈的不适中,前尘旧事一一涌上心头。
第一辈子年过十七,却无人说亲,最后在华恒死后,她一把火和沈金玉同归于尽了。
第二辈子又多活了几岁,只是终究没有成亲的想法,后来死了,回到了这个时代。
这一辈子,她过了十七,出嫁了。
婚礼盛大无比,圣人和皇后带着四妃出宫来齐贺。
这是圣宠,这是前所未有的好局面。
兜兜转转三辈子,才得来一个爱人,一场婚礼。
她不知道自己三世轮回,又回到起点,是不是为了遇上钟离彻。
她只知道,为着这三世轮回的不易,她一定、绝对要过得幸福。
所以,无论镇国公府有什么,她都得站稳脚跟,一路走下去。
将一切都想通了,华恬觉得原本晃得叫人想吐的轿子,已经没有原先那般晃了。
不过她很快明白,并非是轿子不晃了,而是她的脑子她的心灵不晃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想通了,所以一颗心回到原处,稳稳妥妥的。
唢呐声、马蹄声响着,除了这些,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对嫁妆的欢呼和惊叫。
在富贵人家,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是寻常,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却是他们做梦也不会拥有的富庶。所以,无论哪家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他们都会品评羡慕一番。即便,华家这回的嫁妆,被人说是大注水过。
华恬只听了一会子老百姓们的讨论,便凝神听着前头的马蹄声。
她想象着,高头大马上,钟离彻是如何意气风发地坐在上头,带着笑意,将她缓缓带进镇国公府的。
从此以后,她和这个人将携手共进,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她不知能否如同钟离彻所承诺的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此刻,她感觉自己是幸福的。
在想着前程的时候,想到钟离彻在她身侧,她便倍觉有勇气。
“瞧见不曾,钟离笑得跟傻子似的……”
“此番得偿所愿,可不就高兴得发傻了么?”
“昨晚我在镇国公府帮忙,你道如何,都亥时了,他还在花园中转悠,问他,他说是睡不着……”
几道熟悉的声音笑嘻嘻地取笑着,华恬听得出,这是钟离彻的好友郑龄和王绪的声音。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