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值一块钱,虽然已经过时了,但是,菲菲却像传家宝一样保留到现在。
我也只是见她戴过两次而已,一次是在她爸爸的坟头烧掉貂皮大衣的时候,一次便是今天。
她会这样的选择,肯定有她的一番用意。
至于是什么用意,我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对,我的朋友,我忽视你的存在了。
菲菲的用意,你应该也能猜到的。
“浪浪,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打客人呢?”爸爸遥指着我的后背,喝道。
“今天是我们定婚的日子,你就不能理智一些。”楠楠的脸上有一层悲怆的色调,说不清是解恨,还是难过。
潘天凤的反应最为强烈,脸皮上扭曲出不尽痛苦不尽责难不尽抱怨的神情,眉头极力地向上拉伸,眼珠只在刹那间便变得暴红如日似乎要烧起火来。矫健地跳将过来,一招直拳猛击在我的胸口,破口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欠着人家那么多钱,你居然能下得了手打人?”
“老姐,你没听见她刚才说得是什么话吗?她说她要报复咱爸妈。”我硬声说。
潘天凤两边的鱼尾纹扯出的笑容是如此的诡异如此的让人不能理解:“菲菲那么善良那么懂事,她怎么可能真做出这种事来呢?她说得只是气话,这你也当真。”
“凤儿,你怎么又打我的宝儿。”妈妈连连顿足,哀怨道。
楠楠飞步而来,带着这股子冲刺的劲头,将双手推将而去,把潘天凤撞出两三步远。前胸起伏如潮,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今天是我和我的老公定婚的日子,你不给礼钱也就算了,还打了他一拳,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潘天凤上下扫视着楠楠,仿佛今天才正眼看她似的,怒叱道:“你这个小丫头还没进门呢,就敢跟我动手,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说着,一边挽袖子,一边反扑上来。
对我与楠楠的婚事,潘天凤本就不同意,现在把柄来了绝对会好好利用,她发起疯来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楠楠的身子一缩,本能地钻进了我的怀里,两座山峰结实给力地顶上了我的胸膛,我没有理由不去保护她。
我环抱着楠楠的躯杆,强声道:“潘天凤,你打我也就算了,我们从小玩惯了,这没什么。但是,楠楠是我的老婆,是你的弟媳妇。”
“帮我拉住她。”老爸离得较远,不可能一步登天,一边冲来一边呼救。
名正,常有理一左一右截断了潘天凤的路,连连陪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潘天凤的右胳膊从两人的肩头中间穿过,直指我的面门,一声尖酸刻薄的怒斥声顺着袖管穿刺而来:“你这个赔钱货,老娘告诉你,娶了这个多病鬼进门,有你后悔的时候。”
“老公,瞧你姐姐说得是什么话啊!”楠楠痛心顿足,眼泪透过衣衫渗入皮肉时依旧是那般的滚烫。
平时就算我们姐弟俩把家里闹个底朝天,老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他老人家的眼睛里射出了从未有过的凶光,跺步沉重,骂声震天:“你这个死丫头,在浪浪这里吃着喝着都小半年了,浪浪亏待过你吗?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愿意住的话,滚回你家去。”
“爸!您和妈妈从小就向着他,只要我和他一吵架,不管谁对谁错,你们总是指责我。”潘天凤大声哭喊着。
老妈哭丧着脸:“你们两个从小就吵架,现在都要成家怎么还在吵?”
潘天凤的脸蛋涨红,挥舞而起的胳膊都显得孔武有力,大喝道:“我就反对他娶楠楠,我就是不同意。”
菲菲猝然起身,背脊僵硬无力,面色憔悴不堪,轻声道:“潘姐姐,你先冷静一下。”
潘天凤急忙收回了还在半空舞着的拳头,生怕菲菲误会是冲着她去的,眼底赫然冒出一抹温柔的神情,说笑就笑:“对,对,对,生气是魔鬼,要冷静,要冷静。”
老爸老妈发着冲天的怒火都压不住自己女儿这一身霸气,菲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使潘天凤乖乖就范,心服口服。
菲菲转身的动作迟钝而笨拙,仿佛整条身子因为失去血肉的重量便要飘浮起来。深陷的眼眶中饱含的泪水在日光下折射出透明的光线,将手心里破碎的头花微微一抬,懒懒地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说:“潘哥哥,打扰了。”
甫毕,菲菲象征性得鞠了一个45度的躬后,迅速地回过身,捂着嘴向大门外泪奔而去。
自己受点疼没什么,永远地毁掉了爸爸留给她的遗物才是她最大的痛。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声,对不起,她便已经没有了踪影。
“菲菲,你要上哪里去?”潘天凤惊呼一声,尾随而去。
亲朋中唯独马世方一个人坐在原位,像看戏一样满脸奸笑饶有兴致得欣赏着整个过程。在我的视线无意间瞟向她时,她还故意将嘴角的笑纹拉长了一寸,眼睛里投来恶毒的神情。
我紧捏着拳头并不是想揍马世方,而是想揍我自己。
替我的朋友在出手之前先揍自己一顿,免得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我的朋友不是指常有理和王有才,也不是指名正和文静,而是你。
——正在看小说的你。
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不,这是一个错误的提问。
我怎么可以向自己问出“哪一个”这样的问题呢?
我,分明只有一个嘛!
对,连我自己都搞不清现在的我与过去的我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回忆的画面在红润的眼眶边湿漉漉地上演,模糊的脸庞上流满了忧伤的泪,凄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