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杉的这番话让我越听越蒙,我理不清个头绪,索性直接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叶红杉擦了擦红红的双眼,微微一笑,“过去,我们可以遗憾,可以怀念,可是千万不要和现在纠结在一起,扰人扰己,这是另一种自私,往身边看看,往前面望望吧,或许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片崭新的世界!”
新疆的雨水注定不会太过奢侈,窗外的落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天边窜出了几缕并不扎眼的阳光,整个世界经过雨水的冲刷,变得如此的清晰明亮。
叶红杉用手指抓了抓头上稍显凌乱的头发,将其“梳理”得柔顺整齐,然后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找出了根扎头发的黑色皮筋,两手娴熟的如同翻花般的就在头上扎了个马尾,刹那间,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干练、精神、充满朝气!
“回去把你的胡子也刮刮吧,年纪轻轻的玩什么沧桑!”叶红杉低眼皱眉,旋即轻声一笑。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果然有些扎手,其实这倒也不是我故意玩沧桑扮成熟,只是在工地上干活儿,就不太那么在意形象了,拾掇给谁看嘛?
“好了,别摸了,回去记得刮掉!”叶红杉前倾身子拍掉我摸在下巴上的手,随即举起她的咖啡杯跟我的茶杯碰了碰说,“咱们俩走一个,祝我们这两个都在过去犯过错的人,从此刻开始,学着放下过去,珍惜现在,展望未来,如何?”
我端起茶杯,抬眼看着她笑道:“真官方!”
……
我陪着叶红杉,或者说是她陪着我,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咖啡馆坐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我请她在一个并不上档次的饭馆吃了顿晚饭,然后在机场附近转了转,最后目送着她进入检票闸口,两人含着泪使劲儿的挥手,却不是因为离别的伤怀,而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挥别的是,过去。
司机大哥早就解决完了生理需要,中途给我打过电话联系,我那会儿正陪叶红杉坐着,于是让他寻刘山去,以至于这会儿我还要打电话给他,让他们过来接我。
刘山竟然真的在五毛钱两颗游戏币的游戏厅厮混了整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搞得满脸油垢,浑身烟味,一见到我就气急败坏的控诉道:“妈蛋!现在的小娃娃简直就是要逆天了,一个还没游戏机高的小娃娃跟我对搓街霸拳皇,你猜怎样,直接把老子虐成狗了,中途还一个劲儿的问我要烟抽,走的时候我问他,好汉,敢问大名年岁,以便兄弟我日后寻仇雪耻!小屁孩儿抬起手一弹烟灰,得瑟道,江湖露水缘分,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名就不方便透露了,小哥我今年刚上四年级,以后你要是想寻仇雪耻,还来这间游戏厅找我就成,随时奉陪……期末考试的时候除外!”
我知道,刘山之所以一见面就跟我说这么多屁话,其实也就是想避开叶红杉的话题而已,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于是顺着他的话茬儿接了下去:“那个小屁孩儿在哪儿?哥亲自会会他去,给你报仇雪恨,反正咱们是自己开车来的,不怕晚!”
“算了算了,咱们都是可以拿结婚证的成年人了,就不要跟人家小孩子一般见识了,而且那小屁孩儿应该也走了,他妈叫他回家写作业呢!”刘山笑着将我推上了车,不报仇了。
回去的路上,一路颠簸,刘山一个人霸占着后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横躺着睡着了,我坐在副驾驶座跟司机大哥唠嗑儿,司机大哥转头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刘山,小声跟我说道:“你别听山子那丫的瞎掰,哪儿有什么刚上四年级的小屁孩儿,我过去找他的时候,整个游戏厅里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他玩儿了两把三国战记,估计是觉得没意思,就跑去玩苹果机了,一个人提了几瓶啤酒,跟苹果机前坐着,只见他投币,都没见吐币,估计输了不少……不过丫的真没出息,这么大个人还他妈输哭了,眼泪花子流出来都不带抹的!”
我回头看了看呼吸均匀而粗重的刘山,只感觉心中一阵酸涩。
其实,刘山虚构的那个刚上四年级的小屁孩儿,也就是当年我和他的影子,曾记得那个我们刚上四年级的夏天,我们俩玩街霸拳皇那是打遍小镇无敌手,好些个成年人也被我们斩于马下,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俩不玩街霸拳皇,而改玩苹果机了。
现在呢,我们不玩街霸拳皇,连苹果机都不玩了。
因为我们一年一年的长大,一路上都在遇见新的东西,于是丢了旧的东西,遇着遇着,丢着丢着,就串成了一挂青春的珠帘子,有朝一日线断了,珠子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捡起来的每一颗,都是一个青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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