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似叹息道:“苦海无涯,施主难道还没有尝够这世间苦楚吗?”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弟子?”沈苏和敛袖起身,“弟子常闻:世事皆空,万法皆空,生死皆空。既然万法空相,眼前之苦不过是遗憾婆娑。况且匍匐于世,又有谁真正自在?得正法了。些许苦,弟子尚还受得起。”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不如不来亦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禅师寂然道,“施主既然已经有所决定,老衲只愿施主立身行道,一世无悔。”
“弟子谨遵禅师教诲。”颔首致谢,沈苏和莞尔一笑。领了阿洛一起退下。
出了殿门,沈苏和回身。看见穿着金色袈裟的禅师谦卑地坐在佛团上,身形挺直,像是凛凛寒风中如何也催不折的常青松柏,自有傲然气节萦绕其身。
沈苏和很快转过头,带着大氅的帽子,渐渐走远。
阿洛担忧道:“禅师道法高深,似乎知道了些了不得的事,我们不用……”
沈苏和揣着手,放在袖里暖着,轻声打断他的话:“不必了。禅师超脱于世,岂会管我们这群蝼蚁如何折腾?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尚且不理会世人苦苦哀求,禅师又能如何?”
曾经,她也善男信女中一员。
太子苏合仁慈和善,尊崇佛理,然而,也不见佛祖庇佑过他分毫。
如果佛不能实现弟子之祈愿,我又为什么还要信服他?将自己交付虚范之物,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双手!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痛苦,通通将碾碎在她手下!
又在梅林中闲逛些时间,瞧着夜色迟迟,担心回去时间太晚,让严嬷嬷担心,遂早早离开了东市。
然而,等好不容易回了府,院子里却早有人在等她了。
沈苏和看着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仆从,不由挑眉。虽然下仆们听了她的话,出去玩耍了,但看来都回来的很早啊。
“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若都染了风寒,是要让本宫照顾你们吗?”也不知道他们跪了多久,只瞧金子银子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便知她们定然是跪了许久的。
“奴婢不敢。”
“奴才不敢。”
地上的仆从皆低着头,不敢向上看。
“那你们还不快起来!”
金子银子得了命,搀扶着起身。膝盖跪得生疼,刚开始起身不由踉跄了一下。
沈苏和走到严嬷嬷身边,将她扶起来,手中她肩膀颤抖不止,想来是年老体弱,寒气侵体的缘故。她不由关切道:“无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