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间,布满尸骸和鲜血的大地之上,马良和梁公正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
一直傻兮兮抬头看着天空,就像是在等飞碟的梁公正忽然举起手,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低声的自言自语:“打得好惨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马良有些困倦的战场,忽然间感觉到一阵无聊,最后的敌人,就这么被轻松的解决掉了?太没劲了啊。
他察觉到梁公正语气中的异常,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是却只能看到一片黄昏的苍穹:“你在看什么?”
“一个熟人。”梁公正打了个哈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隔了很久没有见过的老朋友。”
“老朋友?”
“对,老朋友,一个很……”梁公正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很想去见一见的人。”
“要去见见么?”
“是啊,一定要去才可以。”梁公正忽然笑了起来,扭过头看向地上坐着的马良:“马良,要帮我一把么?”
就像是三年前,两个人再一次见面时那样,马良理所当然的点着头:“好啊。”
梁公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哪怕我要向你借整个天下来使唤使唤也可以?我要拿走的可是你‘天下共主’的气运,如果我失败了的话,你好不容易打来的天下就没有了哦。”
“随意。”马良摊开手,带着无所谓的笑容:“气运什么的我不懂,不过天下没了的话,我再打一次不就是了。”
“随意拿去用吧。”马良毫不在意的笑着:“用坏了也没关系。顶多我再拯救一次世界。”
我能得到这个世界,有你一份,所以,如果你要拿去用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
气运?这种不靠谱的东西我留着实在没有用啊。
对于马良来说,哪怕统治整个世界的皇权也不过是花一点时间就可以取到的东西,掉地上的话,也只需要弯下腰再捡起来而已。
梁公正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的脸:“即使拯救不了这个世界都无所谓?”
“如果要拯救这个世界还需要运气的话,那我也太废了点吧。”马良比划着手势,示意他尽管拿走。
与其这个,他更期待梁公正是怎么拿出来的,是发出万丈光芒?还是浑身痛苦无比?亦或者是被夺走重要东西的空虚?
“别小看我啊。”他拍了拍xiong脯:“我可是拯救世界的马良。”
良久之后,梁公正终于笑起来:“好。”
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的感觉的,马良感觉梁公正的手里多了一点东西,就像是整个世界在瞬间都围绕着他为中心,开始转动。
这是在马良屡次征伐和无数次胜利之后,整个世界所赐下的眷顾。
说是气运也好,龙脉也罢,天子龙气也无所谓,统治人间的大义和权柄此刻握在了梁公正的手中。
梁公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着战场的中心走去,忽然间他的脚步忽然停下,向着身后lu出一行小白牙:“记得等我回来。”
马良目送着他离去,微笑这低语:“再见。”
纯白的sè彩从他的脚下泛起,向着四面八方拓展,整个大地都失去了sè彩,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白纸。
一无所有的苍白之上,无数尸骸和血肉在梁公正的脚下涌动,凝聚成一座直上天际的高塔。
这是以弥勒尸骨,数十万僧人的血肉所奠基,以王权号令游离在庞大世界中的无尽愤怒和怨恨,最后才得以拔地而起的尸骨之通天塔!
踩踏着鲜血的阶梯,梁公正的眼神不再混沌或者癫狂,而是如同洗尽尘埃中的明镜,清澈而透亮,往昔充斥着混乱的眼神化作绝对的理智和漠然。
带着温和的笑容,他喉咙里哼唱着轻柔的歌儿:“小宝贝,快睡觉,丁香红玫瑰,快轻轻爬,陪你入梦乡……”
这是最温柔的摇篮曲,轻柔的声音渗透到微风之中,随着轻风向着四方扩散,温柔的耳语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梁公正的歌唱得并不算好听,但是却仅仅凭借着声音就给人安详无比的感觉。
喧嚣的世界陷入静谧之中,整个世界都随着风中的歌轻轻哼唱着,不论是战场上喘息的士兵,还是默默等待死亡的失败者,从东海之滨,到塞外黄沙,人烟稀少的绿洲之中。
每一个人在瞬间都重新找到了失落已久的温暖,那是来自婴儿时期的美好记忆。
忘记了痛苦,也忘记了恐惧,在这歌声之中,他们无比安详的闭上眼睛,陷入梦乡,回到了那个能够包容所有荒诞梦想的世界。
创伤可以被抚平,痛苦可以被遗忘,在这个无比瑰丽又静谧的世界中,所有人都在属于自己的梦境中长眠。
到最后,世界上唯一清醒的,只有那个微笑着前行的男人。
这是梁公正所有荒诞梦想所汇聚成的海洋,在无尽纯白之中以无邪之笔涂抹出的天真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