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衡依然是自己开车，他替方咏琳打开车门，并细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去哪？”方咏琳坐进车内问。

“带你去见一个人。”

方咏琳没有想到，周子衡竟带自己去见他的父亲。

周子衡的父亲周振天，不知什么原因在六年前就躺在了医院里，而父亲则是周子衡最隐秘的伤口，他从来都没有和方咏琳提过。而现在他躺在一家私人医院的病床里，面容安详平静，如果不是心电图机传来有规律的图线，大概和已经死去没有两样。或者周振天下一刻就会醒来，或许他永远无知无觉地躺着，周子衡就这样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待着。

“很惊讶是不是？”周子衡冲她笑笑，笑意完全没有融入眼睛里，周子衡有时会对着她出神，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可她总觉得他透过她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严格说来我爸不是一个好父亲，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也没有夸过我一句，可人总是犯贱，他越不夸我，我总想做得越好证明给他看，至少不至于被他看不起。好像从我有记忆起，他一直在让我学习公司管理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不过是他管理公司的一个工具，我想我应该是恨他的。

“他打过我一次，原因是我幼稚园时吃了同学家长给的一颗糖。他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就是骂我怎么可以毫不怀疑地接受别人给的好处，一巴掌下来我当时就懵了，连哭都不敢哭。可能是他从小的教育方式吧，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不信任任何人，总觉得别人对你好一定是有其他目的。

“我妈受不了我爸对我的教育方式，又觉得我爸太不可理喻，眼里除了公司再没有别的事物，在我十八岁那年和爸爸离了婚，然后飞快地嫁了一个比我爸更有钱的男人。很讽刺是不是？可事实的确是这样，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慢慢变得和我爸越来越像，慢慢也可以理解他对公司的狂热的偏执和野心，可这时有人拿着我爸贿赂的证据要求交换一个条件，当时公司就出了问题，而他连续开了三天董事会会议后突然中风倒在会议室里……

“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暗算我爸，我爸就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我当时就告诉我自己，我绝不会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好过。”

周子衡的面容一直很平静，他不急不缓地叙述着，似乎这个故事与自己无关。

他转过脸，看着方咏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告诉过自己，永远不会放过害我爸的人。”

方咏琳看着他，周子衡蹙着眉，他的眼中波涛暗涌，甚至是带着些莫名的痛意看着方咏琳，方咏琳有点恍惚，周子衡向来不会把情绪暴露得那么明显。哪怕第二天周子衡辞去了执行总裁的位置，那天晚上他还是不露声色地和方咏琳去医院看方泰勇。

她走过去抱住周子衡，柔软的身体和周子衡僵硬的背脊紧紧贴合着，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周子衡。周子衡那么冷静理智，他不需要方咏琳的劝说，方咏琳也知道，只是更想让他知道，在他难过的时候，总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一直站在他身边等着他。

周子衡猛然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带着某种恨意攻城略地，即使把方咏琳的唇咬出血也全然不顾。

方咏琳被搅得天翻地覆，感觉自己如同是要被捏碎揉进周子衡的怀里，她的耳中传来微弱的有规律的“滴——滴——”的声音，眼中只有周子衡专注的脸，咸咸的涩意从口中传入心里，她无法控制心底的触痛，只能将苦涩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