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所有的信却都是完颜袭与楚氏的交易。
少年的完颜袭无依无靠,因是皇后养子,于朝中根基薄弱,他需要楚氏精心培养的杀手铲除异己,他需要楚氏供给粮草招兵买马杀出一条血路,他需要楚氏帮他保护年幼的脆弱的湛蓝……
最后,完颜袭得偿所愿,登基称帝,却才知晓,楚氏帮他亦是有条件的,而这样的条件便是——杀宜周皇帝,掀动两国战乱,颠覆宜周皇朝!
泛黄的信纸从手上脱落,上面一张一张,暗藏了血流成河的孽债!
赫连恒唇角的苦笑已然凝固,冷却,麻木。
他可以想象到,楚氏亲眼目睹他与完颜袭互相残杀之时,狰狞痛快地大笑。
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夺天下,取龙印,多么恢弘壮伟的宏图。最终,谁能想到,却是因为被两个恶毒的女人算计,而导致的骨肉血亲家破人亡?!因而,又害得天下无数温暖的家欺凌破碎。
赫连恒痛苦地抱住头,懊恼痛悔,若非湛蓝如此阻挠,解散了军队,将他和完颜袭求于此处,恐怕,此时天下已经血流成河,他和完颜袭这对儿冤家兄弟,都将成为千古罪人。
这一夜,囚笼内异常安静,赫连恒无眠地倚在囚笼一角,鹰眸乾枯了似地,怔怔瞅着背对着他状似睡着的完颜袭。
康辽天候清冷,盛夏亦如初秋,如此躺在地上,倒也难怪,没有内力护体的他,会蜷缩着身体。
终于,赫连恒忍不住站起身来,无声脱掉了身上的龙袍,轻轻地靠近,给完颜袭盖在了身上。
完颜袭还是静躺着未动,他却悄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怔了片刻,又闭上。
赫连恒直起腰来,转身要返回原来的位置,却被吓了一跳。
囚笼外,湛蓝似乎已经站在那边许久,她长发倾散,只着一袭艳红的寝衣,幽幽柔柔地看着他,视线相触,她扬起唇角,丢了个东西到笼子里,转身就走了。
叮一声细微的响动,赫连恒疑惑低头,却见落在大片铺展的信纸上的,竟然是一枚钥匙?!
他忙捡起来,顿时狂喜,仿佛得了蜜糖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跳了一下,一跃到了笼门前,急急忙忙地开锁……
囚笼的门突然撞击开阖,声音刺耳。
完颜袭警觉地坐起身来,就见赫连恒着急地正往殿外奔去,殿门朱红的祥云门槛处,一抹艳丽飘渺的丝缎,影子般倏忽消失……
一股淡雅的兰香,若有似无,完颜袭分辨出,那是湛蓝的气息。
他忍不住起身,走出囚笼,身上陡然便轻,有东西从身上滑落。
他转头回眸,这才注意到,刚才赫连恒靠近他时,给他披在身上的是他的宜周皇帝龙袍——瞅着那件龙袍,他便再没有勇气追出去。
这些年,他与赫连恒就像两个凶残的刽子手,你杀我的人,我杀你的人,砍了对方精心培养的杀手必昭告天下,并丧心病狂地砍下尸体的某一部位送去给对方当厚礼恐吓,一招更比一招凶狠,一计更比一计恶毒,务求处处置对方于死地,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上的可怜的两兄弟?!
孽缘!
更可悲的是,他们竟还爱着同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被他们害得几次三番差点丧命,却不但选择了原谅,并尽一切所能地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
他知道,湛蓝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曾经真心爱过他,而她现在,真心所爱,是赫连恒。因此,她不想看到两个她最在乎的人自相残杀。
这个神奇的女子,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不只是救了他和赫连恒,也救了天下,和整个赫连皇族。
他也该试着成全她,尽管这样的成全让他心痛如绞,只要她幸福,他牺牲再多也值得。
毕竟,赫连恒是他的兄弟,是他的丧心病狂,害得赫连恒失去了父母的疼爱,沦落成为和自己的一样的棋子,他应该补偿他和湛蓝。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天下,并没有因为湛蓝化解了他和赫连恒的矛盾而平息……
正当他重新坐回囚笼时,四面宽大的窗外,突然蹿进十几个黑衣人,将囚笼团团围住,一个黑衣人拉下面罩,森冷狂肆地笑道,“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