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一件新鲜事,湛蓝凝眉冷眯凤眸,斜睨着脸带森冷讽笑的李益淳,他是在讽刺她和完颜袭,显然,他不是完颜袭的人,既然赫连恒还将他留在身边,显然,他也不是太后的人——原来,他是西夏人!
西夏之前坐山观虎头,怎么也掺和进来?这水,是越来越浑了。赫连恒那样一个妖魔似地男人,及时截断西夏对康辽的援助,一点都不奇怪。他定是早有防备,只怕设下的陷阱也不只这一个。
李益淳不满意她如此无动于衷,“据我所知,当初,康辽帝对皇后娘娘您的宠爱,连他最美丽的宠妃都妒恨呢!还有传言说,康辽帝因为皇后娘娘你太美,而心生不伦之爱,呵呵呵……不知道被爱人所伤,与被皇妹所伤的会有何差别?康辽帝可是都尝尽了。”
湛蓝勃然大怒,突然坐起身来,一掌甩在他笑开了花的脸上,她不知李益淳疼不疼,这一掌却让她的手痛得发麻。
李益淳微摸了一下疼痛的脸颊,见她脸色泛白地喘着粗气,眼眶也泛红,他皱了下眉头,从床边的凳子上起身告辞,“娘娘好自为之!”
湛蓝握住麻痛的手,努力地放空脑海,无奈,她还是克制不住多想。
每次提到完颜袭,赫连恒脸色骤变,明显避讳。她说自己失忆,他也并没有告知她康辽的一切,更没有积极地促使她恢复记忆,这似乎不只因为仇恨。
“……还有传言说,康辽帝因为皇后娘娘你太美,而心生不伦之爱……”李益淳的话却在她脑子里生了根。
难道,这……就是赫连恒不让她牵扯进这场血战的原因么?
她忽然有些惧怕自己康辽长公主的身份,更惧怕再听到有关完颜袭的一切……
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从前在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痛苦地捂住脸,肩上一只温暖的大手,让她惊慌地一颤,耳边传来熟悉的一声关切的轻唤,“皇后……”她抬起满是泪花的脸,就见赫连恒如描似画的剑眉皱成了一团。
她慌乱地擦掉眼泪,忙堆上笑来,“皇上怎么走路连声音都没有?吓得我一惊。”
他也笑了笑,却无法装作没有发现她的狼狈。他在床沿坐下,捧住她犹带着泪痕的脸儿,柔声说道,“皇后虚弱,气大伤身,对于李益淳,朕自有法子处置,别把他那些话放在心上。”
“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她想起他曾经说的,那枚兰花步摇簪,震惊康辽,轰动天下,曾经引无数窃贼惦记,而那支发簪是完颜袭给她的。“我的皇兄,对我……”
“不是。”赫连恒看着她的眼睛摇头,他慎重地思忖着措辞,“完颜袭,是亲手扶养你长大的兄长,康辽先帝与先后去世之后,留下你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就我所知,他……对你的疼惜是真的,当年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夺权,他为保护你,曾经……”
湛蓝脑海电光火石,脑子刺痛,似被铁锥穿了头颅,闪过一个模糊的面孔正对她笑。刀剑撞击刺耳,杂乱中有人对她说,“湛蓝,别怕,皇兄在这里……我们死不了……”有喊杀声,有马蹄声,还有飞鹰嘶鸣……她清楚地知道这些画面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来,她穿越之前,这个身体的回忆都还在。
此刻,这些记忆,嵌入了她的灵魂,只要她按下某一处按钮,那些酸甜苦辣,就都是她的。
也或许,那个按钮不必她来按下。她能轻易地凭几句话就想起这么多事,恐怕牡丹给她下的毒,并非只是毒——那毕竟是李益淳给牡丹的,而李益淳是站在西夏与康辽那边的,可……他如此帮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恢复记忆,到底是为何?她能改变什么?完颜袭会指望她来扭转局面?这太可笑了。
她毕竟是异世穿越来的孤魂,就算完颜湛蓝是她的前世,那些记忆也不是她的,她不想要属于别人的东西,她只想要属于自己的。她扑进赫连恒怀中,恐惧地抱住他。
赫连恒娓娓的叙说戛然而止,他迟疑抬起手臂,眼神复杂地俯视着紧贴在他怀中的湛蓝,“皇后不是很想忆起过去的事吗?”
或许,他不应该对她说,完颜袭对她有多好,他应该告诉她,完颜袭对她阴狠歹毒,令人发指!
自从她坠崖失忆,他就知道,她的安静与快乐,只是暂时的,她对他的温柔也是暂时的,迟早有一日,她会想起完颜袭,她会成为以前的完颜湛蓝。他能做的只是延迟那一天的到来,延迟,再延迟……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可他别无他法。
立春之后,积雪消融,暖阳普照,仿佛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