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后斜倚在宽大的软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还是赫连恒打飞了雪豹的惊险一幕。
“可,太后……完颜湛蓝,毕竟是救过皇上一命的女子呀。”
“赵禄,你可别忘了,那个救了皇上一命的女子,是他杀父仇人完颜袭的皇妹,皇上就算再多情,这点恩怨还是能分得清的,毕竟,他可是哀家一手抚养长大的。”太后说完,懒得再开口,心底却猛地一动。
她赫然想起,那头雪豹是三年前秋猎时,她命人捕来送给赫连恒的,当时,他说百兽园里的珍奇异兽太少,出彩的更是没有几个,那口气抱怨起来,仍是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可……如今,他胆大妄为地打狗都不看主人了,还当着主人的面,把那雪豹往死里打。
她犹记得赫连恒八岁那年,她牵着他的手,坐上龙椅的那一幕。
美若仙童的男孩,活泼率真,他俯视着叩首跪拜的文武百官,不肯安分坐在龙椅上,挣开她的手,奔下丹陛,去扯那些官员官帽上的珠翠缎带,烂漫欢快的笑声,让那些官员惊恐万分……唯有丞相楚东鹤——她的胞弟,敢训斥他的调皮。
他却并不怕楚东鹤,反而大嚷,“朕是皇帝,你不让朕扯你的官帽,该打屁股,来人,打丞相二十大板。”
如今想起那童颜童趣的一幕,太后越是心底生寒,或许,赫连恒从没有天真过,他在孩童时,就有了与大人比肩的城府,他也原就没有被她捏在手心里。
太后越是沉思,越是心烦意乱,再无心思闭目养神,忽而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布局,头皮也麻痛起来。
“赵禄,康辽那边可有消息?当年水家后人追查有线索了吗?”
赵禄疑惑地轻甩拂尘,“太后,康辽那边的细作一直没有信来。水家的人也不太好查,当年完颜袭将水家三百余人满门抄斩,据说,就连水老夫人养得波斯猫,还有水少夫人刚满一岁的女婴都没有放过。”
太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视线幽沉落在远处,“若是能清理干净倒是好,怕就怕完颜袭会留下一个祸患,威胁哀家。”
赵禄安慰道,“太后,已经十八年了,死无对证,太后担这个心,倒是不如好好歇息一会儿。”
“哀家寝食难安呐。”太后一拍扶手,“传金风金雷两兄弟到御书房来,另传口谕,只让丞相监察宫墙女尸一案,不必亲自出面审理。”
“遵旨。”
胭脂姐从楼上撑着拐杖打开门,就见牛大和牛二门神似地站在门口,她熬不过腿痛,睡了一下午,睁开眼,窗外已经是月明星稀,奇怪的是,今日的万花楼格外冷清,半丝莺声燕语听不到,歌舞喧哗更甭提。
“那群死丫头呢?老娘不过断了一条腿,都当老娘死绝了吗?”
“胭脂姐……”牛大笨嘴拙舌,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倒是也清楚,若是提起“皇后娘娘”四个字,胭脂姐一定会杀去竹院,杀了皇后娘娘。他憋得涨红了脸,终于还是憋出一句话,“胭脂姐,皇后娘娘说让您在房里呆着。”
牛二干脆用点头来附和兄长的话。
胭脂姐连珠炮似地打断,“万花楼被盗了银库,她们就没胆子出来接客了?”她拐杖戳着走廊拼接无缝的地板,中气十足的喊道,“都给老娘滚出来接客!”她的声音,在整栋楼内,传出重重的回音来。
她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楼下大堂内那些美妙绝伦的布置不翼而飞,只剩了空空荡荡的一片,就连那些花卉盆景都不见了。
她恼火地正要骂人,楼下大堂紧闭的大门却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她命牛大去开门,楼下却飘似的经过一抹宝蓝色的窈窕身影。
那百蝶穿花的锦袍,冗长曳地,蝶袖束腰,映着高绾的长发,随着轻缓无声的步履,步摇上的垂珠儿,摇曳轻摆,衬得侧脸肌肤胜雪。单如此一个倩影,惊为仙女,胭脂姐恍惚愣了愣,这才想起那是谁。
门板被纤细的素手拉开,门外几十个身着铠甲的粗犷男人也因这绝美的倩影,怔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