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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当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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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活着走下圣山之巅!”

陛下刚刚走到角逐场边上,祁灵宫跟藤原古族的人已经围了上来,个个带着仇恨的眼神像一把把利箭射向陛下。

‘呯!’

红色的信号弹冲天而起,一连炸响了好几声。

匆忙赶上来的风尊使引发信号弹,一边同无极殿的弟子冲出去在前面开路,眨眼间路口便乱作一团,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一会儿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匆忙如奔雷一般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无极殿的众弟子跟身穿黑色军服的大夏军。

“都住手!谁再敢动手,圣山大会就制裁谁!”

望着相互击杀乱成一团的出口,古堡内那遥远低沉的钟声忽然大作,圣山执法队已经严严实实的压了上来,将围殴的两方人马拦开。

“谁敢阻拦朕就杀谁!”

一拳轰向偷袭扑来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狂喷一口鲜血,身子一飞朝冲上来的黑衣人撞去,瞬间便压倒一片。

森冷强大的气势大震,众人一惊,犹豫不敢上前,竟然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

“好大的胆子!这等傲气将我圣山大会至于何……”

“给老夫闭嘴!”

执事席上刚有人想出声,便被大夜族长给制止住,“刚刚双方可都是签了生死状的,现在想出尔反尔,真是好大的狗胆!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如何!圣山大会若是不讲理,这个圣山大会老夫不入也罢!”

大夜族长暴喝几句,冷厉的眼神蓦然望向对面的席位。

“我名剑山庄赞同大夜族长!”

“我三重楼也赞同大夜族长!”

“我薛氏一族也请圣山大会各位执事主持公道!”

接到大夜族长的眼神,对面的几个中年男子连忙站起身开口道。

“放他们下山!”

执事席上,几名童颜鹤发的老者终于也站了起来,正是那无极殿的几位执事长老。

“让开!”

随着风尊使一声落下,包围的众人才缓缓退下……

陛下一刻也没有耽搁,轻跃而起,残影掠过长空,施展轻功往山下奔去,风尊使等人在后护送,无极殿跟玄罗军逼了上来,拦住欲追上去的众人,而此时,角逐场内外已经大乱!

以藤原古族为首的一些无极殿的死敌极力要求惩治北玄夜,而以大夜族长为首另一派势力却是力保无极殿,整个圣山大会乱作一团。

北凌辰站在角逐场内,望着周边上吵杂不已的众人,目光一转,看了地上已经晕过去的魏无天跟花雨泪一眼,眼神一抬,迎上大夜族长的目光。

“告诉赤儿,一个月之后,让他带你们一起到大夜来,老夫答应他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好了,你们也下山吧,这里有老夫跟无极殿那个老家伙,他们折腾不出什么来。”

大夜族长落下这么一席话,便朝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大夜古族的一干人连忙站起,也退席,见到大夜族长如此,一些古族门派也纷纷效仿。

“大夜族长请放心,本皇会把话给我陛下带到!”

北凌辰抱拳道。

……

在冲下山的时候,昏睡之中的七夜恍惚之间又醒了过来,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隐约只见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一直在飘,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大夜族长利用这次的机会捅破了跟魏氏一族,花氏一族的关系,波涛暗涌的西域圣山战乱的导火线被点燃,早已经不服从圣山大会的一干势力纷纷表示要脱离联盟,圣山大会无法顺利进行,整个圣山大会陷入僵局之中。

三天之后,以大夜古族,无极殿为首的一些大势力在圣山大会的劝说之下才将脱离联盟的话收回,但是要求藤原古族跟祁灵宫亲自跟无极殿道歉,并且不得干涉大夜古族清理门户。

圣山大会应允,原本与无极殿敌对的势力也因为有人质在无极殿的手中而不得不妥协,在圣山大会的极力调解之下,西域圣山总算避免了一场大战,但是这场暂时被压制下去的暴动却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很多人都明白,这样一来,西域圣山黑暗之中的狂涌更为迅猛,只要稍微有一点火星,便极有可能会引起一次大爆发!

夜晚,一轮缺月挂在萧瑟的枝头上,落下一地寂寥的清影。

无极殿中的无极楼,凉夜淡淡,空气里隐约有一缕清爽柔和的风吹过,无极楼回廊外,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正凭栏而立,晚风吹起那绣着金色祥云的衣角,男子却一身清冷静默抬头,淡淡的视线透过窗台望着屋内床榻上依然沉睡不醒的女子,手中执着的长笛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冰冷的扶栏。

一阵凉风瑟瑟而过,陛下微微抬手,想吹奏一曲,然而,想了许久,却不知道应该吹奏哪一曲,选择哪一支韵律……

浮生长恨欢愉少,此去经年,天地万千里,茫茫沧海一素衣……

恩怨情仇一笑间,江湖快意心自知……

如何能说是快意?

其实,不管皇权或者江湖,哪里还能没有流血和牺牲?

只有真正放得下的人,才能对这话有至深的感受,而他们,注定一生都要为这些东西所束缚。

这些年一起走过无数的腥风血雨,他能给她的东西越来越少,可是藏在心里的情愫却是越来越深沉。

他想,前面,他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实现了对皇爷爷的承诺,自己的抱负,和拯救大夏黎民众生的责任,如今,大势已定,他也应该将更多的时间留给她,留给他们的两个儿子。

“主子!夫人还没醒过来吗?要不要属下将万毒子叫过来一趟?”

风尊使那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陛下微微侧过头,便看到拾级而上的风尊使。

“万毒子刚刚来过,身上的毒已解,等下便能醒来。”

陛下淡然应了一句,眼神却依稀漾出些许的浅淡的柔光来,望进窗内床榻上的七夜。

“那就好!主子无需太担心,夫人自当很快就能醒过来。前方飘西传回消息,各大势力已经离开圣山启程回各部,大炎古族跟大韩古族等都送来拜访请帖,主子您看……”

不等风尊使说完,陛下便了无兴味的拂了拂手,“推了罢,就说本殿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不宜见客。”

说完,也不等风尊使应答,便转身回房。

风尊使一怔,看着陛下隐入房中的背影,许久,才禁不住一声叹息,心中自是明白主子因为夫人的事情这些天亦是心力交瘁,这些天除了守着夫人,便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有半点情绪。

“让人把药端上来!”

待到风尊使转身刚刚走下阶梯的时候,里面才传来陛下的声音。

“是!主子!”

没过一会儿,风尊使亲自把药端了进去,才发现自家的主子正坐在床榻前,一边守着夫人,一边执着洁白的丝帕擦拭着弑月,淡青色的幽光映得那张清冷出尘的俊脸越发显得冷漠。

风尊使把药放下便默默的退了下去。

陛下这才小心的收起弑月,放在床边的凳子上,视线一低,深深的注视着昏睡之中的七夜,正想弯腰将她扶起,而冷不防,昏睡之中的人却忽然有些不安分起来,秀眉一皱,一层薄汗立刻冒了出来——

“我……赤……”

她低吟出声来,浑身冷汗直冒,惊得陛下连忙抓住她那微凉的双手,一边给她擦汗,一边低柔的安慰,“我在这里,七夜!你醒醒,醒过来,现在没事了!”

七夜感觉脑袋一片混沌,沉痛感袭来,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冰火两重天之中,挣脱不得,很无力,很久很久之后,耳边忽然传来他那遥远的呼唤声。

她使劲的挣扎,紧紧抓住手心里传来的那一点温度,吃力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陛下那张充满憔悴的俊脸,脸色很是苍白,深眸里很有多情绪,焦虑的,不安的,关切的……

“你总算醒了!七夜!”

他心底自是有些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便拥着她紧紧纳入怀中,素来干燥微凉的手如今竟然也沁出一分薄汗来。

“咳咳……你……”

七夜轻咳了一声,干涩而沙哑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却是有些不真实,被他这么紧紧抱着,自是能感觉到他抑制不住的轻颤,脑袋里很快就闪过之前的很多个残破的片段……

“我没事……”

想说句安慰的话,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此刻唯一觉得幸运的事情,便是,大家都还活着。

“你都已经昏睡了三天了,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陛下轻轻扶着七夜的双肩,避开她的伤口,低下目光,默然注视着她。

“三天?这么久?”

七夜低低呢喃了一句,依稀迷离的眼睛闪了几下,然后顿时看向陛下,沙哑的语气增添几分沉郁,“结果呢?母后跟贤妃……”

“他已经答应归还,等你完全恢复朕便会跟辰皇兄启程赶去大夜,你不必担心,刚刚醒来,先把要给喝了,这些事情就交给朕吧。”

陛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端过一旁的药碗,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温度,随即才轻轻的放到她的嘴边,亲自给她喂药。

“扶我起来吧。”

将药喝完,七夜便挣扎着坐起,陛下便扶着她,让她靠着床头坐着。

“魏无天跟花雨泪怎么样了?”

七夜抬起星眸,淡然望着他,低声问道。

“废人一个,跟死人没什么差别,魏氏一族跟花氏一族也被驱赶出大夜,圣山大会迫于大夜跟无极殿等诸多同盟的压力,自是出面调解,无极殿也没事了,你放心吧。”

陛下坐在床边,拾起薄被往她身上遮了去,一边低沉的应着。

七夜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想了想,许久,才继续,“那秦紫凝呢?她如何?”

这话一落下,陛下便忽然停住了动作,深眸一抬,默默的看着她,好一下子,才继续手上的动作,低沉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死了。”

死了!

七夜顿时一愣,有些惊愕的抬起眼帘望着他,许久,才禁不住一阵叹息,“到底还是……这一生,到底还是有些难为她了。”

七夜心里到底清楚当时的情况,秦紫凝当时是不顾一切的冲向陛下的,暂且不说陛下能不能避得开,单单凭这样的勇气,她七夜到底还是有些佩服,不管如何,她自己去争取她的爱情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

“当时花雨泪派去刺杀我的人是秦紫凝,但是她却放走了我。”

想了好一下子,七夜终于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虽然知道这男人对秦紫凝也不曾有过半点情意,但是至少这样做,相信对秦紫凝来说也算是公平些。

而这想法一旦在自己的脑海里形成之中,七夜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什么时候竟然生了这般的不忍之心?

况且,人都死了,还想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这不过是自我救赎而已,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兴许是最好的结果。”

陛下神色淡淡的应着,一手拉过七夜的手,轻轻握着,好一会儿,便是轻轻叹息,“好在,一切都结束了,等把母后跟贤妃的骨灰拿到,我们便启程会大夏吧,苍儿跟墨儿来信说我们再不回去,他们就赶过来了,离开那么久,朕甚是想念。”

“那大哥怎么办?万毒子如今还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吗?”

七夜秀眉皱起,不免有些担心的开口,“如今便是这药引的事情,难道就没有可以替代的办法了吗?”

“你睡了几天,刚醒来,这些事情等下再说,先吃一点东西。”

陛下出声截住她的话,便传唤了外面的人,不一会儿丫鬟便将一碗清淡的米粥端了上来。

“我自己来吧!”

见他端着碗,七夜秀眉一蹙,便起身想接过碗,而陛下却避开了,而七夜因为那么一动也牵扯到了伤口,禁不住惊呼了一声,陛下连忙一手扶住她,深沉的眼眸蕴含淡淡柔光,淡然笑道,“好了,别逞能,你手臂使不得劲。”

他那苍白却很愉悦的笑容映入眼中,七夜看着,没一会儿,压抑了许久的心底忽然也是那么一暖,秀丽淡雅的容颜上也难得的扯过一道浅淡的笑意,便也不说什么,张口吃下他送过来的粥。

“你得好好静养一段时间,等你伤势好之后,我们再赶去大夜罢。至于大哥的事情,朕想过了,就让他先留在无极殿,有师傅和万毒子在,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朕已经让人打探药引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于操心。”

陛下一边给七夜喂粥,一边低沉的开口道。

七夜沉默许久,终于也只能点点头,“嗯,也只能如此了,我们离朝多日,朝中必定是堆积满公务,苍儿跟墨儿……说来,我们这做父母的恐怕是不太合格……给他们的关怀很少,如今还……”

想到这里,七夜心中才莫名的感觉到有些阻塞,这些年南征北战的,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心他们,想来,是有些亏欠他们的,如今,也挺是想念。

“他们是大夏的皇子,注定要承受的跟别人不一样,我们跟他们一样的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他们这般舒畅的日子过。”

陛下淡然笑道。

“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拼了命的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也没有什么错。”

七夜瞥了他一眼,心底到底是有些向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心底下自是知道他素来对两个儿子很是严厉,所以在儿子面前很是威严,那两个臭小子敢违逆她,对着他的时候却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这让七夜感到非常的不舒坦。

“慈母多败儿,苍儿跟墨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到了能分辨是非的年纪,必须要正确的引导,而不是每次他们犯错了就罚他们去拔草。”

陛下忽然响起之前的几次都遇到七夜变相体罚儿子的场景,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却不忍心说她。

“就你厉害,就你知道怎么管教,你是全人类的导师!”

七夜咽下口中的食物,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反正你之前也应允了,这孩子们的功课教育都交给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好了,朕也没说什么,你高兴如何便如何吧,拔草就拔草,全当锻炼身子也是不错的,来,先把粥给吃完。”

陛下无奈的笑了笑,也由了她的性子。

……

接下来的几日,七夜被陛下强令卧床静养,折腾了近十日,身上的伤口才算是好了一些,小脸上也没有起初的苍白。

而这段时间陛下几乎也都是陪在七夜身边的,夫妻二人将一本本医术翻了个遍,无非也是在忧心圣子的事情。

“本座已经尽力了,这是死符丹半成品,本座废了不少的力才制出来,本座得马上赶回万毒谷,要制成这死符丹还需要一些药材,眼下看看,也就是缺乏药引了,即便现在将那下咒毒之人的尸身挖出来,恐怕也取不到他的精血,所以我们只能另辟他法,本座原本想找此人的血脉之人的精血替代,奈何考虑到精血不纯后面反噬的风险太大,始终不敢轻易尝试,当务之急,我们必须找到克服这反噬后果的办法,如此,救活他的机会就会加大了。”

万毒子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玉瓶,望着寒玉暖床上依然双目紧闭的圣子,禁不住叹息道,“本座担心有什么意外,所以特地又返回来看上一遍,还有些话跟你们说一下,或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身旁的陛下。

“什么话?”

七夜目光一转,淡淡的望向万毒子。

万毒子静默了一下,思量片刻,才应答,“其实此事本座也不太敢确定,据本座所知,大夜古族底蕴丰厚,其中有一种换血大法的秘术,就有些类似这种情况。据说在换血大法的时候,为了克服这血脉不纯而强制换血带来的后果,他们通常会准备一些药物来辅助,但是因为这些都为古族的秘术,自然不能让外人所知,若是能够得到这些辅助药物的药方,相信……”

“换血大法?”

七夜一怔,低念了一句,随即转头望向陛下,却见陛下深眸里乍然闪过一道幽光。

“你确定此法有用?”

静默片刻,陛下那高深莫测的目光顿时锁住万毒子。

万毒子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圣子一眼,“这是本座寻思了许久才想到的办法,如果没有了那至纯的精血,有了这死符丹,或许可以试试换血大法,这也算是第二个办法。”

“但是你应该知道,他之前已经接受过一次换血大法,朕并不以为他能承受得主第二次换血大法,至少,他是承受不住大夜秘术的换血大法。”

“是,你的考虑不错,所以本座也不赞成此法。第一个办法才是上选,本座有一半的把握。”

一半的把握?

“而本座必须要提醒你们的是,一旦失败,他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你们自己掂量着吧。本座走了,有什么消息你们再派人给本座传信吧,恐怕要一个月之后本座才能出谷,在此期间,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你们需要尽快拿到那药方。”

“一个月?”

七夜秀眉蹙得更深了。

“是的,一个月,炼制这死符丹并非一天一日便能完成,不然,这些年本座也不会如此被动。你们放心吧,本座今日便快马加鞭赶回万毒谷,待出关之时想必事情一定有些眉目,两位请放心吧。”

“好,若是如此,朕会依你所言拿到药方,西域圣山如今不太平,朕让属下护送你回去吧,倚风!”

“属下在!”

“你一路护送万谷主回谷,不得有误!”

“是!”

“如此也好,本座自当尽力而为,后会有期!”

落下这一席话,万毒子便匆匆离去。

望着万毒子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门外,七夜才怅然的叹息了一声,转身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手抓过圣子那修长清瘦的手,轻轻握在手里,星眸之中已然有些暗淡。

“大哥……”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我本来期望我们很快就能一起回家的,我本来以为爹娘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们便也没有什么顾忌,能回到大夏,一起过平静安定的生活,可是……可是……”

七夜不禁感觉一阵头痛,眼前顿时恍惚了一下,吸了口气才转过头,抬起视线看着身边的陛下,“我已无大碍,我们过几日就赶去大夜吧。”

“我希望能快点找到解开大哥身上咒毒的办法,况且,恐怕舅舅他们应该也已经抵达大夏多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到皇城了。昨日南皇来信中还提到南疆有异动,我们离朝多日,便也不能再耽搁。”

“依你。”

见她语气异常的坚决,陛下便也不在多言,如今西域圣山的事情大体上是尘埃落定,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们都有些心力交瘁,能早日回去自然是好的。

“走吧。”

陛下扶起七夜,七夜又看了圣子一眼,随即夫妻二人才缓缓离去。

……

“夫人,净月公主来信!”

陛下跟七夜刚刚走下门前的阶梯,便有黑衣信使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净月?

七夜惊讶的挑起眉,扫了陛下一眼,见他依然神色淡淡,迟疑了一下,这才接过信,随即展开看了起来。

“净月……真是难为她了,你自己看看罢。”

七夜叹息一声,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陛下。

“说什么了?”

陛下见七夜脸色有些复杂,便禁不住一问,随手将信接了过来。

七夜吸了口气,微微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外,才发现今日的天色竟是有些阴郁,苍茫的天际里有沉沉的雾霭流云在辗转翻滚,天际之下也透不过一丝绚烂的光。

“想来她应该是一个人去了那边,那边的局势,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心中免不了有些担心,七夜心里其实很明白北净月此刻的想法,恐怕也是不想呆在皇城里,守着一座寂寞的空城吧,而且,她也是很清楚的记得,北净月之前说过,她一直都很想替大哥完成他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那样坚强勇敢得令人心疼的女子,她怎么能忍心让她失望,这么多年了,守着这么一个未必有结局的梦境,付出了什么,付出了多少,恐怕也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赤……”

七夜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忽然转过头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坚毅,“我们一定会让大哥清醒过来,对吗?”

“嗯,朕不会放弃。”

低沉而感性的声音染着一丝微暖的安慰,微凉的素手传来一阵淡淡的暖意,低头一看,才发现被他轻轻握在手里,她忽然轻笑了一声,纤细修长的指尖一转,便是十指相扣。

“我很害怕接到净月的书信,因为每一次,明知道她是跟我打探大哥的消息,但我都不敢告诉她大哥的真实情况。明明答应了大哥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而,每一次,却总是骗了她。”

“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她是凭什么支撑着对大哥的这段感情,难道就单单凭着大哥唯一留给她的那根玉笛吗?还是那份算不上很完整的记忆?”

“而,也越是这个时候,才更让人感觉到人类的渺小,纵使再顽强抗争,终于也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七夜长长的喟叹。

“你不是不相信命运吗?”

声音落下,耳边忽然传来了陛下那低沉的笑声。

“不,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现在早就已经相信了。”七夜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就像当初我说我不信佛,而如今却愿意去相信一样。”

……

日暮时分,大夏皇朝东皇城皇府,净月公主的临时书房内。

“殿下,原金盛九皇妃华沁蕊执殿下您的令牌在皇府门外求见!”

一道青嫩的通报声打断了正在看书中的北净月。

“快请进来!”

北净月合上书,明澈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笑意来。

可算是等到了!

不一会儿,华沁蕊便在丫鬟的引领之下来到了书房。

“华沁蕊见过净月公主!”

“九皇妃不必拘礼,请坐吧!”

北净月亲自上前,虚扶着华沁蕊,欣然笑道,“等待了这么久,不敢想你真的能来,净月感到很幸运!”

说着,便径直的取过茶杯,给华沁蕊倒上了一杯热茶,“这是我大夏邙山贡茶,是我特地从大夏带过来的,九皇妃不妨试试味道如何。”

华沁蕊道了一声谢,随即才端起茶,浅浅的抿了一口,回味片刻才轻轻点头,“果然不错,公主也是爱茶之人吗?”

“说不上是爱茶,不过净月倒是听说九皇子跟九皇妃都是爱茶之人。其实,净月备着此茶已经等待九皇妃多时了!”

北净月淡淡笑道,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便是直接开门见山,“想必九皇妃此次前来,定是为了当日在光明寺之约吧?不知九皇子跟九皇妃考虑得如何?”

闻言,华沁蕊轻声一笑,又低头喝下一口茶,才欣然笑道,“公主能有此心意,让我夫妻二人很是感动。说来,我们也不过是败军之将而已,却不想公主仍然能如此以礼相待,沁蕊真心谢过了。”

“至于公主所提的建议,沁蕊回府之后曾与我夫君详细斟酌商议过,最后我夫妻二人都觉得公主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夫君愿意接受公主的建议,为天下百姓贡献自己一点绵薄之力。”

“如此真是太好了,若是得两位相助,净月相信大夏盛世繁荣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北净月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宛如悠然盛开的水莲花,明净而绚烂,竟让华沁蕊看得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

眼前的女子,华沁蕊之前自然是听说过她的许多的事情,她也算是大夏皇朝一代传奇女子了,她记得几年前见她的时候,她明明还是一个生活在深宫之中金枝玉叶,有谁能想到,几年之后,却是这样的女子率兵攻破金盛皇城呢?

她想,兴许这个女子身上一定也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其实,沁蕊一直以为像公主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怎么会……”

华沁蕊怔怔的开口,美眸里充斥着一道淡淡的疑惑,悠然望着北净月。

北净月望进华沁蕊那美眸之中,自然也能明白她的疑惑,便是抿了口茶,怅然笑了笑,“九皇妃也曾经是大华的公主,想必你也一定比任何人都要能理解净月的所做才是。我也是大夏皇族子孙,总需要为大夏做一点事,那么大的担子压在皇兄的身上,净月于心不忍。而我很感激这些年有了这么多的阅历,让我更能深刻的明白一些事,如今的净月才是长大的净月。”

“公主很让沁蕊敬佩,沁蕊也曾经年少轻狂,而到如今,却也没有了最初的念想,兴许是人老了,眼下就是想跟我夫君好好过日子。若不是公主的劝说,我夫妻二人倒是真想如此平淡的过完一生。”

华沁蕊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们这一生,终是……”

后面,华沁蕊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喝了一盏茶,华沁蕊便回去了,房内顿时只剩下北净月一人。

“殿下!”

侍琴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靠着软塌默默的望着窗外的北净月。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之中的北净月,她乍然转过头,才发现侍琴已经站在她的身旁。

“怎么了?”

净月公主低声道。

“殿下,陛下的飞鸽传书!”

侍琴将一张小字条递到北净月跟前。

闻言,北净月顿时一怔,心里竟是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思量片刻,秀眉便是一蹙,惊讶道,“陛下皇兄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公主殿下,大夏的一切都掌握在陛下的手中,陛下恐怕早就预料到你会回这里,所以才会把消息送到这里来。”

侍琴毕竟是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北净月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将手中已经凉透的茶往旁边放了去,接过那张字条,“你先下去吧。”

“是!”

听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北净月才缓缓张开那张小字条,上面自然是自己那陛下皇兄很熟悉的笔迹,只是那字条的内容让她看了,却是瞬间花容失色,当下浑身轻颤,水眸一片氤氲,瞬间便已经朦胧。

“我该怎么办?风御城……我应该拿你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

豆大的晶莹倾落而下,干涩的眼睛里居然还是有了那熟悉的湿润感——

这,算不算是命运对他们的戏弄?

他们明明是可以很相爱的……

你会不会挺过这一关?

她忽然发现,其实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的爱,对他来说,兴许也就是一种负担而已!

她不能像皇嫂一样,展翅翱翔,成为陛下皇兄强大助力,更不可能像皇兄一样强大到可以保护很多很多的人,而她却口口声声说爱他,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之中,便是泪流满面,她想,他或许心里也是有她的,虽然不似她爱得那么浓郁,但是这些已经足够了,多年以后,他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做北净月的傻丫头一直深爱他很多很多年?

她泪迹斑斑的望着窗台折射过来的柔光,抬头望向天外,双手合十,默念——

上苍啊,净月祈求你保佑他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净月愿意折去自己所有寿命,换他一世安宁!

她控制不住的直掉眼泪,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恍惚之中便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幕——

“御城哥哥,净月觉得你是这个世界最漂亮的哥哥,比皇兄还要漂亮!”

“漂亮怎么能用来形容男人?”

“来,净月,这支簪花给你,这支是七儿的。”

“你偏心!这支比较漂亮,我要这支!”

“御城哥哥,你说是净月漂亮还是七夜漂亮?”

“都漂亮。”

“我不信,快说!”

“七儿吧,说她不漂亮她会哭的。你比她大,还跟她一个鼻涕虫计较什么?”

“御城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给我带礼物?”

“你是想我快点回来,还是希望你的礼物快点回来?”

“御城哥哥,我喜欢你,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我要父皇给我们赐婚!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那你就努力长大起来吧。”

……

那样的时光,想想都是甜蜜幸福的,只是为什么这样的幸福却成了过往烟云,大家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守住。

是的,什么也没有守住,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一如萦挂在圣山城上空的这轮弯月。

楚圣天叹息了一声,漠然将眼神收了回来……

不知道从今以后,他们是否会再见?

每一次离开总会说再见,其实真正能再见的又能有几次?

怅然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执在手中,淡淡的望着街道下方来来往往不断的行人,眼神却是有些落寞的。

来自天阶的凉风不断的吹了进来,楚圣天的这间雅间并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有些清冷,透过窗口照了进来,他那张圣洁如神的俊脸看起来很是虚幻缥缈。

他低头又喝下一口酒,忽然敏锐的感觉到对面好像有些异样,下意识的抬头往对面望了去,这才发现自己正对面的酒楼里靠窗同样默然喝着酒的黑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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