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恭维我了,不是太大,而是很小,只有两间简陋的教室,让诸位见笑了。”钱穆依然笑道,笑容里面也看不出什么苦涩。而且自己还将自己所在书院的现状公布了出来。
“两间教室?”只有两间简陋教室的书院怎么跟罗嘉文这个香港第一大报社的主编搭上了?两者之间的地位相差也太大了吧?记者们忍不住嗡嗡起来。
“钱老先生,您怎么会跟罗先生在一起?难道罗先生,不,应该说是他的那位好朋友林先生有意跟您合作开办书院?”看到其他同行都有些惊讶,一名长的很是养眼的女记者问道。
“据我们所知,罗嘉文先生所主持的香港传媒集团旗下也有好几家出版社,而且业务量也不小。钱老先生,您是不是有这方面的事情需要罗先生帮忙呢?”又一名记者自作聪明地问道。只是很可惜,他的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共鸣,因为此时的钱穆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而罗嘉文的脸色更是很难看。
“不许胡说八道,钱老是中国学术界的宗师级人物,他老人家要出书,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要来帮忙,哪轮得到我们呀?”罗嘉文气急败坏的解释道。
“那不知道钱老先生是哪一方面的宗师呢?”刚刚那位女记者又追问道。
“呵呵,罗先生的所说的宗师,钱某愧不敢当。本人只是在先秦历史方面有些小见地而已。”钱穆笑道。
“钱老在学问上造诣之高,是一般人很难匹敌的。就连在tai湾的胡适先生也是佩服不已的,要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tai湾向胡适先生去打听打听。”罗嘉文显然已经有些恼怒了,声音有些阴沉。
“胡适?”
汽车旁边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一干记者也终于意识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老先生到底是什么地位了,所以都不自觉地把腰变低了几度。胡适,现代著名学者、诗人、历史家、家、哲学家、思想家,因提倡革命而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历任北京大学教授、北院院长、辅仁大学教授及董事、中华民国驻美利坚合众国特命全权大使、美国国会图书馆东方部名誉顾问、北京大学校长等职。除此之外,到去年为止,胡适已经获得了三十五个博士头衔。而投予他学位也不乏哈佛、耶鲁、普林斯顿、哥伦比亚等美国顶级大学。老蒋还在大陆的时候,曾经数次邀请这位大学者到国民政fu担任要职,后来甚至还一度表示要让胡适来担任中华民国的总统,自己退任行政院长,不管老蒋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谁也不能否认胡适在中国的影响力。一代宗师的称呼实至名归,而且这还不只是一般的宗师,而是那种开宗立派流传后世的大宗师。而现在就连这么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宗师都佩服眼前这个叫做什么钱穆的人,就算罗嘉文用语中有些夸张,说的不是特别准,但这也足以表明这位钱老先生的不凡。而且人家还提出了人证,而且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怕他们查询的人证,这让他们不得不收起刚才的态度,毕竟胡适的地位决定了他是不可能说谎话的。
“呵呵小罗你就爱开玩笑,要佩服,也是我佩服胡适先生,胡适先生在中国世上的作用那是谁也无法撼动的,现在你居然将事情反过来,你这岂不是让我找骂吗?”钱穆微笑着摇手说道。他这话倒是没有谦虚,胡适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的地位几乎无人可以比拟,当之无愧的大师,他可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您太谦虚了。”罗嘉文连连摇头,“您在北大任教的时候,听说有人向胡适先生请教历史方面的问题,胡先生都是直接让他们去找您,说请教您就行了,不必问他。这还不是因为您的学术根底深厚,得到了胡先生的佩服和认同吗?”
“那是胡先生看我太轻闲了,所以才给我找点儿事做。为此我还埋怨过他好几回呢?”钱穆笑道。
“我不信。”罗嘉文也是轻笑着摇头,别人对于这一切不了解,但是他确是很清楚的。钱穆先生在历史,尤其是先秦史上的造诣极高,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他在北大任教的时候,讲授通史课,事实性强,不骋空论,有据有识,简要精到,并能深入浅出,就近取譬。还曾当众比较过中西文化,比喻秦汉文化犹如教室四周遍悬的万盏明灯,打碎一盏,其余犹亮;而罗马文化则为一盏巨灯,熄灭了这盏巨灯,四周就会陷入一片黑暗。当时钱穆将通史课的教室设在北大梯形礼堂,面积是普通教室的三倍。但是就是这样,仍然是每堂近三百人听讲,坐立皆满,盛况空前课堂之大,听众之多,在北大校园之内也是极为少见的。
传闻,每每讲课的时候,这位个子不是很高的导师总能支配全教室所有学生的神志。一口洪亮的无锡官话,能震撼在座每一个学生的心。就连他自己也说过,他上课“几如登辩论场”。他对问题往往反复申论,广征博引,使大家惊异于其知识渊博,更惊异于其记忆力之强。在北大,他与胡适都因以演讲的方式上课而驰名学校,成为北大最叫座的教授之一,在学生中即有“北胡南钱”之说。
而钱穆之所以到北大任教,则是因为另一位著名的大学者顾领刚的推荐。顾领刚是中国近代学术发展史上有着重要影响的一位学者,著名历史学家,民俗学家。解放前,日本学者,特别是名牌大学如东京、京都、帝大教授,都看不起中国的学者,惟对顾领刚和另一位陈桓先生却是推崇备至。而顾领刚在给时任北院院长胡适的推荐信中,他这样声称:“钱穆如到北大,则我即可不来。”由此可见对钱穆的推祟,也可以看得出钱穆在学术上的造诣。
“罗先生,您跟钱老先生怎么会突然走到一起呢?”
短暂的震惊之后,记者们已经缓过了精神,看到钱穆跟罗嘉文聊来聊去,立即又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问道。
“当然是请钱老来九龙城看看,这里的地址是否满意。”罗嘉文看看了一眼钱穆,看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即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
“九龙城?”记者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一片繁忙的工地,无不大惊,“您是说您,噢,不对,是林子轩先生打算把九龙城寨这块地皮让给钱老先生?”
“你说错了,不是让,是合作!”罗嘉文笑道,“我们香港传媒集团决定跟钱老先生的新亚书院合作,希望在这里能组建一所新的大学,这里的课程将全部是用咱们华人自己的语言来讲课。”
“大学?”记者们再次惊讶万分。
“没错。而且,这将是香港第一所中文大学!”罗嘉文昂首说道,言语之间难掩自傲。跟着林子轩混了这么久,虽然也做了不少事儿,可他终究是个文人,林子轩当初把这个决定告诉他的时候,他几乎立即就跳起来表示了无限度的支持。毕竟教育才是根本,中国这些年一次次的运动有哪一次不是从学校开始的?在这个时代,大学可不仅仅是教授和研究学术的地方,还是思想的碰撞之所。能在有生之年参予组建一所新的大学,一座完全用汉语讲课的大学,这将是他一生的骄傲。
“罗先生,您说的都是真的?”记者们一个个兴奋莫名。
香港现在就只有一所香港大学,可这所大学却并不是讲中文的,而是说英语。也就是说,不懂英文,别说在香港考上大学,就是考上了也别想听得懂那些讲师教授们说的是什么。这对那些以汉语为母语的中国籍学生显然是不公平的,但是英国人在这儿当家作主,人家不愿意让学校讲中文,你又能怎么着?而现在,香港传媒集团却突然出拉出了一个学术宗师,说是要跟这位宗师合作组建一所完完全全用汉语讲课的中文大学,这岂不是在向香港大学,还有香港大学背后的港英政fu挑战吗?
虽然大家已经对林子轩的“闲不住”以及喜欢无休止的“挑战”港英政fu的底线感到非常熟悉了,可是一所大学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组建的,更何况是一所完全用中文授课的大学呢?明眼人都知道林子轩要组建的这所中文大学显然是有跟港英政fu所支持的香港大学别苗头的意思,可对方毕竟已经组建了四十余年,完全可以用门生故吏遍布香港来形容。它的底蕴之深厚,在香港教育界和学术界的地位都是匆庸置疑,林子轩想要挑战对方并不容易。但是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也同样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林子轩的行事并不是可以以常理来推测的。他既然敢开这个头儿,就必然有着连续的后手,因为这是他用一连串的事情所证明了的。另外他们还知道林子轩在香港代表了传奇,代表了无所不能。
“呵呵,这一点儿我可以证明。香港传媒集团确实已经向我们新亚书院提出了这个合作的意向。”钱穆在一边证实道。
“那香港政fu已经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吗?”那名女记者兴奋地问道。
“我们不打算向香港政fu报备这件事情。”罗嘉文跟钱穆对视了一眼,又正色说道。
“不向香港政fu报备?
“怎么这样?”
“不报备怎么做得成事儿?”记者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他们理解不了罗嘉文话里的意思,既然想在香港组建一所大学,可得不到香港政fu的同意,这个大学又怎么组建的成?就算强行组建了也只会受人诟病。何况就算获得了许可,香港政fu同样也有权强令将其关闭,这几年香港那么多的学校不就是被港英政fu强行关闭了?
“组建大学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经过香港政fu的同意,那这所大学必然会成为非法的存在,难道两位所说的合作只是说说而已?”那名女记者想了想,又忍不住向前一步问道。
“我们将在九龙城的旧址上组建大学,我想在这里,是不需要港英政fu同意的,政fu也应该不会越俎代庖吧!”罗嘉文笑道。
“九龙城旧址?”
“这里?”
“这可是香港的罪恶之地啊。”
记者们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繁忙的大工地,还是有些不可理解。九龙城寨虽然已经拆了,可是这个地区的特殊性还在,谁也不敢保证这里以后就永远不会再出现第二个九龙城寨。把号称“象牙塔”的大学建在这儿,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
“这是挑衅,严重的挑衅!”
虽然很疑惑,但是记者们还是很忠实地把罗嘉文与学术宗师见面,九龙城寨旧址将组建一所新的中文大学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放到了报纸上。结果这些报道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一些人从中看到了好处,但也有一些人却感到了极度的愤怒。据说香港大学的校长在办公室里当着手下叫嚣这么一句之后,就立即找上了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