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日和阿月,冬娘和莲青因瞧着如意不在,几人生怕如意遇到什么危险,都急着来寻,毕竟这皇家围场里有猛兽出没,几位皇子又和皇上皇后正在帐篷里商量着事,何况明欣的性子也不叫她们放心,她们只一个没注意小姐和明欣走远了,阿日和阿月脚步最快,正好瞧见这一幕,阿日一个飞身轻轻一跃便站到了如意面前,生生接了那凌厉的银鞭。
如意本还想着要息事宁人,可这会子她着实恼了,帕英莎在她面前嚣张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这样骂她身边的人,自打阿日阿月跟着她的那一天起,她便视他们如家人,就如明欣一般,她待她们并无高低之分,明欣是个嘴快的,可以还嘴,可阿日不能,心头涌起愤然的血液,她只冷冷的盯着帕英莎,帕英莎正要骂人,忽一眼瞥见她如冰雪寒星般幽冷的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神,她蓦地感到浑身一寒。
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可怕的眼神,她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似这个女人是从地狱是爬出来的罗刹鬼,阴森森的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她有些气怯,但长期以来她跋扈惯了,别说一个沈如意了,就是父皇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她冷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剜掉,让你成一个瞎子,瞎子主人配哑巴奴才当真是绝配。”
“瞎子娘哑巴儿子当真是绝配……”如意的心头似在流淌着腥红而惨烈的鲜血,帕英莎的一句话让她忽地想起沈秋凉对她说的那一句话,她脸上益发苍白的可怕,径直走过去“啪”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帕英莎的脸上,冷声道,“一个人若不知道舌头的用处,要了这舌头也无用。”
帕英莎彻底怔住了,不仅她,就连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也张大了嘴巴怔的傻站在那里,连气都不敢叹一声。
帕英莎捂住脸颊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盯着如意,甩手就想扇在如意脸上,只可惜她的手只能停滞在半空再不能动弹,阿月已在瞬单就点了她的穴道,她转了转眼珠,那眼睁里恨的就要沁出血来,怒道:“你难道还敢拔了我舌头不成?我是堂堂……”
明欣拍掌讥笑道:“你能不能换点别的说词。”说着,她又伸手掏了掏耳朵道,“又是这句我是堂堂楚夏公主,我呸!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你父皇捡回来的,你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公主了,若说真正的楚夏公主定当如玉贵妃娘娘那般雍容华贵,端庄贤淑的,而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帕英莎眼里凝着幽远的怨意,一阵凉风猛烈吹来,好似一把磨着雪亮的尖刃从她的脸上狠狠刮过,心底浸出绝望而又悲凉的寒意,她咬了咬牙道:“有本事你们就立刻将本公主杀了,不然若本公主不死,定然拔了你们这几个贱蹄子的舌头然后再丢出去喂狗。”
她脸上虽强撑着,心里却不由的想到明欣说的那一句话,虽是骂她的话,可有一句却落到了她的心坎里,她宁愿自己是父皇捡回来的,她宁愿放弃这劳什子十四公主的身份换一个养女的身份,只可惜她是父皇的女儿,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一到此,她便坠入了无尽深渊,她走不出这黑暗的深渊,唯有寻找光明,就算再微弱的光明,她也要抓住,表哥就是那微弱的光明,即使这光明不愿意照亮她前方的路,她也要将这盏光明抢夺过来,只要她想要的,便没有抢不过来的,她张张口还觉得骂的不够尽性,正要再骂之时,忽然觉得舌头一麻,口里竟然再说不出话来。
她害怕的看着沈如意,唯有一双眼珠子能转动,她只望见沈如意脸上带着暗沉沉的冷与狠,只听她淡淡道:“你的舌头果真是多余的。”
一股凉浸浸的寒意从后背蓦然爬了上来,她不知道这个沈如意对她做了什么?她又惊又恐,沈如意的话就如一根尖锐的利针一寸寸的划破她的肌肤,她想喊人,想让人知道这沈如意根本就是个恶毒的妖女,可她本来是想给沈如意和明欣好看的,所以也并未多带人过来,就连表哥和姑姑那里也是瞒着的,不曾想,她未曾给沈如意和明欣好看,自己倒着了她们的道。
她心里忿然的骂着那两个呆愣的宫女,她堂堂一国公主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这两个贱蹄子竟然干站着,她正想着,那两个宫女就走了上来,极为小心谨慎的喊了她一句:“公主……”
她又转了转眼珠示意这两个公主去叫人救她,忽觉得眼前一晕,她翻了个白眼,和两个宫女一起软软的倒了下去,待醒来时也只不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帕英莎揉着脑袋,只觉得脑袋里昏沉沉的,她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竟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到这里来的,那两个宫女也是一脸懵懂,神魂不知的样子。
帕英莎正要开口说话,却觉得舌头又痛又麻,咂了咂嘴巴,嘴里竟好似嚼到了什么细碎的肉粒,那肉粒竟发出一股怪怪的难闻的味道,她甚至能听到嚼的时候有啪嗒的声音传了出来,她害怕的连忙抽了绢子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却是一个几乎被她嚼烂的也不知是大黑蚂蚁还是黑蜘蛛的东西,她心里一阵恶心,想说话却是不能了,宫女赶紧扶起帕英莎,又拿着绢子就跑回帐蓬里找御医。
玉贵妃见帕英莎张慌失措的样子连忙关切的问:“英莎,你怎么了?”
帕英莎脸上带着泪,又伸手回指了自己的舌头,她身边宫女解释道:“玉贵妃娘娘,公主的舌头被蚂蚁的说不出来话了。”
“这还了得。”玉贵妃惊呼一声道,“也不用找什么别的御医了,赶紧带公主去找如意,她的医术是最好的。”
帕英莎摇了摇头又伸手拉了拉玉贵妃的手,她可不愿意让那个沈如意来治她,可她又不能说话,只是不停的摇着玉贵妃的手臂,玉贵妃叹道:“英莎,你也胡闹够了,自打你来到皇宫,你又能看得惯谁,你若不肯让如意治,难道你想从此哑了不成?”
皇上和皇后一道掀了帐篷帘子走了出来,皇后身穿一身暗红色凤尾图案的锦缎绣袍,袍上绣了精美的凤舞九天的图案,凤尾处栩栩如生,在暗光流影里益发闪烁夺目,显示了皇后无可替代的后宫之主的位置,皇上看了一眼哭丧着脸的帕莎英问玉贵妃道:“怎么了?”
玉贵妃满脸忧愁道:“皇上,英莎也不知怎么的不能说话了,她身边的宫女说是给蚂蚁咬到了舌头,臣妾怕那蚂蚁是有毒的,正要命人去传如意,叫她过来瞧瞧。”
皇后脸上蕴着恰到好处的温和,那温和里似乎还带着某种关切和疼惜的模样,她抬眸对着帕英莎道:“也不知那蚂蚁的毒性如何,这会子可不能再耽搁了,赶紧让如意给你瞧瞧,这里的御医没有比她医术还好的。”
皇上眼神带着沉甸甸的淡漠之色,只是帕英莎是楚夏公主,若在天纵出了事也不好,他点了点头又吩咐道:“高庸,你赶紧去传如意,这皇家围场里可是什么毒虫都有的。”
帕英莎本来还不甘,一听众人如是说,自己又害怕了起来,她这般美貌可不能成了哑巴,到最后她只得咬了咬唇点头答应了,稍顷,如意便款款而来。
帕英莎一见如意,不由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下颌高高昂起,骄傲无比的扫了一眼如意,唇角向下撇了撇,以示鄙夷之态,如意心中冷然,若不是莫离忧诚挚的拜托她不要跟帕英莎计较,这会子就算帕英莎死在这里也不为过,她的眼从帕英莎脸上淡淡掠过,却想着就算留她一命也要叫她吃些苦头,否则这帕英莎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她仔细检查了那绢子上黑东西,脸上露出凝重的模样。
帕英莎见如意脸色不好,那脸上的最后一点骄傲也没了,她几乎更加恐惧起来,眼里含着泪只拉玉贵妃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玉贵妃,玉贵妃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转头问如意道:“如意,莫不是这蚂蚁的毒很厉害?”
如意道:“玉贵妃娘娘,这并不是蚂蚁,而是剧毒的蜘蛛,黑寡妇。”
众人皆变了脸色,就连皇帝的脸色也微变了变,帕英莎更是害怕的浑身颤抖起来,因为她曾经将这样的蜘蛛倒时一个宫女的嘴里,当时她只大笑着看那宫女惨然而死的样子,如今却不想自己被这种蜘蛛咬了,自己又咬了这只蜘蛛,那宫女被蜘蛛咬死的样子又清晰的倒回进她的脑海里,她猛烈的摇着头,她不要死,她不要不会说话,再看如意时,那眼睛里已是带了几分祈求之色了,如意也不看她,只缓缓道:“若要解毒怕是要让公主忍常人不能忍之痛了,如意不知公主是否能忍的下来?”
帕英莎连忙点了点头,只要能救她,什么痛都能忍,皇上面上倒没多少表情,只略显担忧的问道:“如意,帕英莎是楚夏公主,亦是玉贵妃的亲侄女儿,你且仔细的帮她解毒。”
如意知道皇上话里的意思,倘若帕英莎死在这里,以楚夏王对帕英莎的宠爱必然会跟苍凉国结盟掀起战乱,如今天纵国内忧刚解,正是百姓休身养息之时,一统天下的战机未到,所以帕英莎必然不能有事,她颔首道:“皇上放心,臣女懂得轻重。”
皇后温婉道:“有如意在此,皇上和玉妹妹也不用太过忧虑,帕英莎的毒必然能解的。”
玉贵妃好似得了安慰一般轻舒了一口气,又拉住如意的手郑重道:“如意,英莎就拜托你了。”
帐蓬内一盏朱雀灯擎起十二支红烛,根根红烛上燃起青红色的烛火,将整个帐中照的十分明亮,如意手里拿着一柄闪着青光的细薄小弯刀,来回的不停的在火上烤着,只到那柄小弯刀被烤出火红的颜色,她转过将火红的小弯刀在帕英莎眼前晃了两晃,看着帕英莎满头是汗,全身哆嗦的模样,她只觉得好笑,其实她药箱里就有解药,毒是她下的,只要吃了解药便没事了,可她偏偏不能让帕英莎好过,这一晚注定令帕英莎惊惧的一晚。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帕英莎脸上滚落,就连平日里被浓密的睫毛覆盖显得雾蒙蒙的丹凤眸也睁的双倍大,其实她的五官若拆来看都是稀疏平常的,可偏偏就是这稀疏平常的五官组合成了一张不平凡的脸蛋,那是一种妖媚到极致的脸,除了妖媚,她甚至能从的眼睛里看去淡淡清愁,她不懂,像帕英莎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嚣张公主,怎会有这样的眼神,她叹了一声又吩咐冬娘道:“姑姑,把东西拿来,我这就要替公主解毒了。”
如意冷冷的话,让原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帕英莎更加害怕起来,她不知道这个沈如意究竟要拿什么东西,难道是比这烧红的弯刀更可怕的东西,她坐在那里,身子却有些坐不住,口里发出呀呀的声音,如意又道:“公主,做哑巴的滋味不好受吧?”
“啊啊……”帕英莎忽然有了一种想逃的冲动,可她不能逃也不敢逃,她不相信沈如意敢在皇上和玉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害她,皇上和玉贵妃就在隔壁的帐篷里等消息,她强逼着自己不要害怕,就算她再懦弱,也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出来,想着,她便高仰起头,纤美的脖劲与下颌处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烛火里那弧度却是弯如新月。
“小姐,东西拿来了。”冬娘将一个带着几十个小孔的玉匣子拿了过来,如意轻轻的打开匣子,帕英莎的脸色越来越黑,那脸色的肌肉几乎是抖动着了,唇角处牵扯着也跟着颤抖,一个个软趴趴,黑黄黑黄的水蛭正紧趴在玉匣子的四壁之上,她忽然想吐,一种强烈的呕心的感觉叫她的胃里翻江捣海起来,她再坐不稳,整个身子从椅子上瘫软了下去,幸好她身后的两个宫女将她及时扶住了。
如意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又问道:“公主,你可害怕?”
帕英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想要走,她最讨厌最害怕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正走到门口,如意只轻笑了一声道,“公主,你若想变成真正的哑巴尽可以离开,如意这就去回禀了皇上和皇后还有玉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