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走后,青桃又坐起身来,继续发呆。
和她同住一屋的青杏回来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怎么了?”看着这个一向欢脱的小姐妹这般失神,青杏禁不住一阵惊异。
“没事。”谁知青桃却将头扭到另外一边,敷衍道。
青杏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后转身就向外走,却在走到门口时又站住,走了回来,“对了,还忘了问你了,昨日你回去,你哥哥好些了吗?”
青桃一愣,然后垂眸摇摇头。
看她一眼,青杏立刻动手,将手臂上一只青玉镯子撸下来,递给她,“拿着吧,这个月的月钱我过年全部捎回家了,如今只有这个了……”青杏又道。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青桃推回来,“干什么?快戴上,我前两个月拿的你的银子还没还……”
“说这个干什么,看病要紧。”但青杏却又一把将那镯子推了回来,大声道。
青桃再一愣,却忽然落下泪来,“可他根本没病,放着庄子里正经的活计不干,跑到城里来烂赌,年前输了钱让别人打断了腿,这会还跛着竟然又去赌,又欠了人家钱,昨日捎信让我回去就是和我要钱,可是我又哪里有钱,为了给他看腿,将我娘生前留给我的那只钗子当了,首饰也当了,月钱也和王妃赏的那些也花尽了……呜呜……”说到后来,小姑娘哭起来。
看她哭,青杏也禁不住陪她一起落泪。
相对而泣了半天,青杏便擦干了眼泪,看了青桃道,“要不……我们去求求王妃……”
“不……”只是语音未落,青桃就急了,“千万不要,青杏,你千万不要和王妃说,我已经……已经从王妃这里拿过好几次银子,年前我回去王妃还……还给了许多好的药材,可是刚一到家就被那个混账哥哥拿到当铺去换银子了,我怎么好意思……怎么有脸面再去找王妃……”说着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同为丫鬟,青杏自然明白青桃的心思,这会儿自然也只是跟着叹息。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愣了愣,青杏又问她。
“我……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想管他了,他根本就没一点廉耻心,过年时竟然……竟然还将我一个有几亩薄产四十多岁的鳏夫带到了家里,然后……然后让我……让我陪他……陪他睡觉,幸亏隔壁的二大娘过去了,不然……不然……”青桃说不下去了,羞愤屈辱的泪淌了满脸。
“什么……他还是人吗,简直……简直就是禽兽。”一听她这话,青杏气坏了,“你是他的亲妹妹呀,这样没人性这的人,你干嘛还管他?”
青桃只低声哭泣,不说话。
“青桃……”青杏急了,“他都这般做了,你千万不要再纵容他,不然指不定下次还做出什么更混蛋的事情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的那些性情呢?你的那些脾气呢?再说你忘了王妃常教我们吗,有些人必须要吃些苦头。”青杏又道,还抬出主子。
听了她这些话,青桃终于点了点头,“那、那我就暂时不管他了。”愣了愣又道,“其实……其实原本说好了要我今夜筹了银子给他送去的。”
“你筹到了银子吗?”青杏反问她一句。
青桃一愣,也就不再说话了。
“好了,和我去前面吧,王妃和翠翘几人在玩牌呢。”青杏又道。
不知是不是怀了孕的缘故,王妃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娘家也不怎么回了,这大正月十五,怀了孕的三夫人,还有五夫人都出去看灯了,可王妃却依然安坐家中看书,这玩牌也是因为看几个丫鬟闷了。
青桃点点头,收拾一下也就跟着青杏走了。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京城的元宵之夜,繁华热闹,可就在某个巷子口的青石边却偏偏又一个与这繁华之夜极不相称的背影。
说不相称,并非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并非他跛脚走路,狼狈难堪,而是他满脸愤然、骂骂咧咧——
“……小贱人,翅膀硬了是不是?连哥哥都不认了是不是?有本事你永远别回家,父母忌日也别回,哼……敢放老子鸽子,敢不给老子拿银子,你等着……给我等着……”跛脚男远着辉煌热闹中的某处,不停地骂着。
过往的路人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
“看什么看,他娘的。”他立刻骂过去。
路人撇撇嘴,走远了。
他又口不择言的骂两句,然后拖着他那条跛脚,转身往回走。
他也只好暂时回去了,都这会了,那小贱人是不会拿钱出来了。
都怪隔壁那个死老婆子,要不过年那次那小贱人铁定给他狠赚一笔,现在可好,他够不着那小贱人了,这不是鸡飞蛋打吗?
越想越气,踏上一条僻静点的胡同时,他禁不住狠狠地将脚边一颗小石子踢飞泄气。
“嘭——”
“嚓——”
不想那粒石子却砸中了道边两个乞丐的碗。
两个乞丐看向他。
他狠狠的回瞪两人,“想打架,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