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瞧着被牵着的右手,下意识愣了愣,而后才在前者笑容里轻点下颚:“……好。”
他似乎……已习惯了被曹丕牵着手?
曹植眉稍一挑,见曹丕牵着他细细查看,一时并无放手的意思,才暗笑自己多心。
当时曹冲正在读书。曹丕翻了几页那置于案几上的书,只是本寻常《论语》。
一切一切都是井然有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曹植坐在一旁椅上,瞧着书房边侧壁炉,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一氧化碳中毒?
两人在书房中呆了近一个时辰后,得到曹冲的最新情况。据他已清醒过来,只是身体十分虚弱,需好好休息。
曹丕微微眯了眯眼。
他眸中光芒诡谲难测,终究是松了口气,微笑道:“如此便好。先请仓舒好好休息,我与四弟便先不去打扰了。待他好些了,我们再去看他。”
“是。”
曹冲既已醒来,曹丕便拉着曹植离去了。
他一路思索原由,一时不注意,居然漫无目的在府中乱走。
曹植乖乖跟着,并不打扰他。
时近年关,府中自然也是繁忙。路遇的仆人们匆忙行了礼,又匆忙走远。
曹丕的脚步忽而停下了。
前面有三个婢女,正围在一起闲谈。
一般女子都是聒噪的,也不会引起男子驻足而听。但这三个女人所的,却让曹丕不得不听。
因为其中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婢女居然道:“你们听六公子之事没?”
曹植心念一动。
他猜的果然不错,当真是有人乘乱起事了。流言自然是要趁乱散布才好的。可惜太不巧了。它尚未能传遍角落,便被其中主角听到了。
另一个道:“谁不知道啊!”
另一人也道:“是啊,我还听闻,六公子中的毒,连大夫也看不出……”
先前那名瞧着柔弱的婢女小心翼翼神秘道:“这些可就错了!”
后两人面面相觑,愣愣道:“啊?难道还有什么蹊跷么?”
婢女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觉的怪笑,面上却是有些踟躇:“我听,六公子是中邪了!”
“什么?”
“我还听……”婢女招招手,另外两人则附耳过去。而后,俱是面色大变惊叫起来。
“什么?二公子?!”
曹丕深吸一口气。
——他面色已比夜色还冷。
自长兄去世,无人不称赞他性格仁厚,可成大器。而这小小婢女居然敢如此败坏他的名声!
曹丕怒极反笑。
三名婢女骤闻笑声,皆是花容失色。待瞧见出声之人是曹丕,更是不寒而栗,陡然下跪道:“奴婢见过二公子,见过四公子。”
曹丕瞧了最先开口的婢女一眼:“你们这是在什么呢?不如给本公子听听。”
话语未落,三名婢女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为首的那一个女人面色惨白,却强自镇定道:“奴婢们什么都没……”
曹丕道:“哦?但为何先前本公子居然听闻你们,仓舒并非中毒,而是在何人迫害下中邪了?”
他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更是覆了一层诡谲莫测的轻慢。
那名最为柔弱的婢女浑身一颤。她抬头幽幽看了曹丕一眼,然后才楚楚可怜地跪倒磕头道:“二公子饶了奴婢吧,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名婢女其实颇有礀色。
曹丕却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许是因一夜未眠,额角隐约作痛。他便抬手揉了揉,倦怠道:“来人——”
他正要出将这几个婢女拖下去杖毙之话,却听得身边之人道:“二哥,放了他们吧。”
曹丕手一顿。
他微眯眼,似笑非笑道:“为何?莫非你也不信二哥?”
曹植心中一悸。
他豁然抬首,瞧见曹丕唇角尤有笑意,眼中却是杀意波澜,忍不住握了握曹丕的手,轻叹道:“植怎会怀疑二哥?”
曹丕面色微暖:“既然自己找死,为何还要放了她们?”
“她们虽有大错,但如今大年将至,府中不宜有血光之灾。”曹植到这里,将目光放到三名婢女身上,瞧着她们瑟瑟发抖的模样,故作疑惑道,“区区婢女居然敢议论主人么,植更好奇的是,究竟是谁要她们这么做呢?”
曹丕深吸一口气。
他看了曹植一眼,见后者满脸困惑,目光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侍卫已来了。
曹丕握着曹丕的手紧了紧,半晌淡道:“查清这三人是哪个院子的。然后去告诉母亲,年关繁忙之际居然还有人偷懒,本公子便做主将这三人赶出府了。”
吧,再不看面若死灰的三人,转而凝视环夫人院落。
他眸中冷光森然,终只是瞬息。飞快将之敛去,继而覆上一层担忧、哀伤,如同一位寻常兄长担心自家幼弟。
——至于他心中究竟所做何想,亦唯有他一人知晓了。
建安七年春正月,曹操军屯于故乡谯县,后进军至官渡。
曹袁之争,再度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