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录事。鄙人愿赌服输。反正,到哪里都是做工匠,今日就改投到你门下,听凭驱使。”
“不敢当不敢当。来,我们边走边说。”
李录事过来,伸手就接过老黄头手里的包裹,结果他一用力,竟然没有拽动。再一用力……
“李录事,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这包裹有点重,有一百斤呢,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咳。。。”这下轮到李志坚脸上好,那样子,要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杨,牛二位典事和李志坚坐在一间屋内,老黄头的家伙丢在一旁,仍然站着,脖子耿的硬邦邦的。
“不行。某虽然愿赌服输,但可不是给李录事卖身为奴!某依旧要当明资匠,这个绝无商量的可能。”
“你这老村汉。李录事是什么样的人,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走了大运。你竟然狗眼不识抬举!”杨典事绷不住了,率先站起来破口大骂。
“黄兄弟,你好好想想。李录事可是难得的善人,跟着他只会更好。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我牛某虽然不是聪明人,但我要是你,肯定会马上抱住李录事的好大一条粗腿啊!”
就连一脸憨厚,平时话多不过三四个字的牛典事,都破天荒的说了一通话来劝。
老黄头也顶不住了,他用力的唱了一个大诺;“李录事,你对我辈,真的是……没话说。俺老黄是个实心眼,知道你是善人。但我家自有祖训。不得跟随任何人为主人。李录事,你的恩德,我老黄真的没办法回报。等到我儿子长大成人,继承了我的家业。俺老黄自当把这条贱命交给你。做牛做马也远使得!”
“唉,唉唉……使不得使不得。”李志坚连忙起身扶着老黄头,“老黄,这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你也来坐下,杨典事,劳烦你去酒肆打点酒切点肉,我们几个边喝边聊。如何?”
男人说话,怎么能没有酒呢!再次的酒也得喝呀。
“牛兄弟,杨兄弟。还有老黄兄弟。”李录事举起酒碗,“现在,你我四人,不是什么官身,平民,也不是什么典事,录事或者什么大匠。我们虽然不搞结拜兄弟这一套,但我们干了这碗酒,来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杨典事虽然为人略显猥琐,但办事那是让人十打十的放心。他一口气买了三大酒坛子酒回来,别说是三个人,就是三匹马,也够喝了。
“你我兄弟几个!干!”一说到喝酒,牛典事就急吼吼的冲上了。
“干!”杨典事也懂得锦上添花。最后却是李黄二人,也一起干了一碗。
“黄兄弟,你在家排行第几啊?”李志坚先说话了。
“李。李兄弟,我原先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只是遭到饥荒,三弟和四妹都卖了人,不知去向。二弟却是饿死了。”
“原来你我二人都是排行老大,唉,都是操心的命啊!”李志坚一仰脖,又是干了一碗。
“我出自陇西李氏,虽然我家是老大。但我这一房中,我父亲排行第二,但他成家又晚,因此我倒是这一房中最小的。从小在族内,我便是倍受欺凌的一个。”
“李兄弟,以后这将作监有什么事,我杨牛二人,虽然不算什么角色,但一定会坚决的拥护在你的身边!”杨典事立刻顺杆子往上爬。这能扛下私造冷气机事情的人,前途还能差吗!
几人又拉了一番家常,然后再开始进入正题。
“老黄兄弟,你自己说。你觉得我虽然出身也是个士族,也混的了一个九品的小官,但为什么要和你们称兄道弟呢?杨兄弟,牛兄弟,你也说说。”
一片温馨的气氛,立刻就沉了下来。官场上人情场上,一些触及底线的话题,一旦敞开了说,再会逢迎的人,也会失去了转圜的余地。
良久,牛典事才不大确定的说:“李,李兄弟。其实当时我就觉得挺对你的脾气,和你意气相投的。对下属随和宽仁的人,也不止你一人,但不知怎地,我就觉得你让人放心。不是那种读书人的冷气傲气,就像是……就像是我当年,和隔壁村的一个小兄弟,也颇为投缘,虽然以前没见过,聊过。我和他二人,也出身大不一样。但,但就是那种感觉。不是另外那些官老爷,装装样子,能够做到的。不管你是什么人,但俺老牛,真心愿意和你喝酒,做个朋友!”
有人带头,杨典事马上也就冲上来了。
“李兄弟,说实在的,我杨某在这皇城内,也算是混的开的人了。但人群中,不管是同僚还是上级,你这样的人,绝对是独一份。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也不对,当年郑公在世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流露这种气质。不过他这人,还是自视甚高呢!”
“李兄弟。我老黄你们都年长。虽然只是一个工匠,但我心眼也明亮着呢。这世上的道理,就像打铁一样,真的就是真的,硬的就是硬的。你能打出好铁,就说明你是一个能明白事理的人。你对我这样,我也清楚,断然不是为了收服忠心。也不是来忽悠我,给你卖命的。但是刚才我那话说出来了,就绝对不变。俺老黄把我的家业传下去,定然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这番对我工匠人的爱惜之意。有的人给再多的钱,他也就是个买家。但有的人,就算一文钱不出,那他也算是你的恩主!”
李志坚听了这番言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果然无论如何,百姓的思想都难得超越时代的束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