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坚恼了,想了想,突然抬脚往屋内走去,老黄头抬手想拉住,可是就那么一瞬间,李志坚脚下如飞,一下子就窜了进去。
屋里一年轻一年老两个妇人,正惊恐的坐在地上相拥而泣,想来已是吓坏了。而那个半大小子正一脸恼怒的着他。
“这位夫人,你能不能帮我劝劝老黄头?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为什么不为你家郎君着想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身后老黄头不紧不慢的声音又来了:“李录事,你就不要多费口舌了。就算太子殿下不追究,我也不敢于朝廷不顾,而只为李录事做事。”
“那你可是嫌我官位低?”
“村夫岂敢。”
“我收你当门客。”
“我老黄头靠手艺吃饭,不受人恩惠。”
“你就不怕我对付你?”
“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我委曲求全,难道他日就不会有同样的祸事吗?到时候我等匠人,不过草芥之命,李录事想拿就拿去呗。”
“老黄!”“儿啊!”一听见这番说辞,老太太和他媳妇就悲痛的哭了出来。
“钢子,不要怕。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老黄深深的一眼怒目圆睁的儿子,又坚定的把头低下去。
“老黄啊,老黄,你果然是个硬汉。”李志坚也不生气,相反,这样硬气的人,他好久都没有遇到过了。
“人们都爱当英雄。你一定也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李志坚满不在乎屋里人愤怒的眼神。
“俺老黄可不是什么英雄,除了打铁,我什么也不会,祖祖辈辈,家里也从来没有发达过。要说英雄,也都是想李录事这样有本事有手腕的人。”
“你一定是对你的打铁本事很自豪了?”李志坚问道,他要在对手最骄傲的地方击溃他。老黄头能成为军器监一万匠户中顶尖的铁匠,除了这样执着的脾气,一定还有别的依仗。
“不敢当,只是够一口饭吃而已。”提到打铁的手艺,老黄头的腰杆又硬挺了几分。
“你太谦虚了。东宫要最好的铸铁匠,军器监就找到了你。那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够足以称得第一呢?”
“村夫不敢自称。都多谢同僚抬举而已。说道炒钢,精钢,范铸,百炼刀,我老黄头也就是会三五下把式,不至于搞砸官家的事情而已。”
“既然这样,你我今日公平赌斗一次。在监里,用同样的器具,如果你能炼出一把横刀,胜过我炼的,那么我就不追究你的事,更赏你二十贯钱。如果你输了,你就不用去军器监,来给我干活。你敢不敢应?”
老黄头豁然抬头,信心笃定道:“我不要赏钱。只要李录事敢说道做到,某有何不敢?”
“很好。明日,我们军器监铁器铺子见。”说完,李录事便轻飘飘的走了。
老黄头望着李志坚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儿子钢子问:“耶耶,你能赢吗?你不会输吧。”
“儿子,你放心。只要公平赌斗,军器监内能称得上大匠的百八十人,就算一起上,想赢我也赢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要他的钱,那可是二十贯啊!”
“李录事虽然为难我,但是他行事风度,断然不是会一般人。以官身却与我平辈论交,又以公平决恩怨。祖师爷在上,我若以技艺胜他人财物,定然不得善报。”
老黄头布满青筋与老茧的大手摸过钢子的头,缓缓说道:“钢子,我们打铁之人,不信鬼神,不屈权贵。祖师爷传给我们手艺,就是为了让我们能脚踏实地,问心无愧,堂堂正正的吃饭做人。只有心如坚铁,不畏外物,才能打出最坚硬的精钢。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