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部长犹自在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以为,我的分量还比不上他吗?”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笑得咳嗽起来。巫山赶紧把茶递给他。
谷千里先以为是热茶,只浅啜了一小口。后来发觉是凉茶,可能确实渴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姗姗本来就在旁边站着的,见状又从晾着的大瓷盆里,用搪瓷缸子盛了大半杯。
她小心翼翼地倒在茶杯里,轻轻放到谷千里面前。
谷部长眼露精芒,心底不由暗叹:这姑娘真不错,可惜他怎么喜欢小山呢。
“不好意思,”他也意识到刚才的笑有些不礼貌:“我不是笑你们。不要说顾长雄,就是他的老靠山帖木儿书记,在维省都不可能一手遮天。在全国,可能就是维省的情况最为复杂。其他的省份,最多也就两三个派系,这里基本上每一个常委都自成一派。”
他不渴了,但还是习惯性地喝了一小口:“总的来说,改革派系的人占了主导地位。就是改革派系,内部又分成若干小团体。更不用说温和派和保守派了,他们的情况一样复杂。”
这时候的官场,不像后世那么复杂。到了后来,和平时期的官员,都从基层出来,说一句话都给你打机锋,不管怎么样都让你去猜上半天。
这时候的官员,特别是中高层,绝大多数还是以部队转业的占大多数。当然,新晋官员也逐步上位。就像巫立行,就没有从军的经历,也一样到了副部级的位置。
“部长。今天在小山和梅家国履职以后,我们就准备宣布新的人事任命。”崔大祥说话保持了一贯的谨慎。
他已经决定靠上去,称呼的时候连姓都省了。
反正谷千里是巫山在维省最大的靠山,自己和这孩子已经连在一起了,自己在上面现在没有助力。
虽然赵老许诺了,在维省,还是需要有人罩着的。谷千里在大家面前可以畅所欲言,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
“噢?”谷的眉头一皱。
崔大祥马上把昨晚所说的关于和风的调整,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看着巫山越来越满意。这小子天生就是搞政治的材料啊。到任一天就这么雷厉风行。难怪,老领导也对他赞不绝口,说到他的时候,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老崔呀,不是我说你。”谷千里听出了崔大祥语气的变化。也很满意他的投靠:“你是地委一把手,为什么不能强势一点呢?以前你就有机会升到省里。有人一句你这人太没决断就给否了。你看。小山这孩子就比你做得好,趁对方立足未稳,直接一个下马威。挺好!”
崔大祥暗自苦笑,早知道自己就不这样了。
也是自己瞻前顾后,怕给上面一种独断专行的错觉,想不到这样也有人不满意。
可惜。水过三秋,机会不再。
怎么折腾,还得在这里呆上三年。那时,只要赵老爷子身体无恙。主要是自己和巫山的关系还是现在这么亲密,上升半级一级的问题都应该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中又露出火热和坚定。
“部长,”巫山也改了口:“到时候,我怕顾长雄还没走,横加阻挠。”
“你这孩子,说什么好呢?”谷部长的语气越发亲昵:“有时候胆子很大,有时候过于谨慎。你可千万别学老崔呀。如果你想往上面走,做什么事情,只需勇往直前。有障碍,直接碾碎。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牛鬼蛇神?”
他端起茶杯,放了下来:“他顾长雄不走,我为什么要提前离开?不要说我们站在同一阵容,就是任何一个省委常委,去质疑干扰人家地委的决定,只要我老谷在场,就坚决不答应。只有一种情况,”
他伸出了右手食指:“那就是下面的决定是反动的,违法的。”
“对了,”谷千里又放下茶杯:“难道你们还不能掌控常委会?”
“不可能!”老崔书记现在已经斗志昂扬,自信满满:“我们已经有妥妥的五票,对方满打满算才四票。就是梅家国要合纵连横,也不会想到我们突然出击,找不到机会和始终中立的那几个人商量。他和小山一样,两眼一抹黑,就是想利益交换,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那就好,”老谷同志大手一挥,随即转向巫山:“小山,老谷我这人在部队的时间太长,学不会地方的拐弯抹角。今后私底下,你就叫我谷叔叔。”
“行,谷叔叔。”巫山试探着问:“您在维省的排名接下来会不会有变动。”
“暂时不会有太大变化,”谷千里沉吟了一下:“年后可能再往上走一点。”
本来巫山是怕在这两年他调离维省,那样自己在这里上面没有人为自己说话。
干爷爷,别看是总理,需要一碗水端平。
而据他了解的情况,赵立生在这里没有下属。
即使到时候要在这里安插人,不得不和别人商量。
吴振的势力,主要在建设兵团。当初维省建省,他都自觉地没有插手。
要不然这里成了自己的自留地,依照太祖的脾气,早就被打掉了。
对了,巫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谷叔叔在,也不必避讳什么。
“崔叔叔,”巫山马上给谷千里解释:“我二姑是吴振爷爷家的老幺媳妇。”
这下,把老谷误导了。那也正是巫山要的效果。不然,对方要是在王老爷子面前露一丝口风,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
果然,老谷的脸上表现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吴振是崔大祥上级的上级,巫山叫他崔叔叔也就说得过去了。
崔家人还以为巫山继续在显摆自己的身世呢,这样正好可以让老谷看看这边的力量。今后不管什么事情自然会多琢磨一层。
“我就觉得奇怪了,”巫山的目的达到,开始发问:“李求胜从部队里出来的,您也是吴老一系,为什么你们二位?”
巫山没有说话,只是把两只手背往中间靠了靠。
谷千里早就知道崔大祥是吴系人马,那边也是坚定不移的吴系,闻言也充满了好奇。
巫山看到他那模样,心里不由一乐,想不到老谷同志也这么三八啊。
其实。自己这么问,因为本身就和老吴家沾亲带故,不能和吴系的人闹翻吧。
不仅如此,还要让他们成为自己前进路上的润滑剂。
不然,到时候就会把吴系的人硬生生推到对手一面。那样做。乐子可就大了。
吴系的人马差不多都在东北和西北的建设兵团,地方上就只有老崔书记这种中层。
说起来。在维省这里。崔大祥还是吴系的旗帜呢。
对这种尴尬局面,吴老爷子也没办法,既不能让地方上的人重回军方,又不能贸然把他们调到京师。
那里的水深着呢。他自己资格老,倒无所谓。
部下到了京师,部队上的人那种直脾气。会被官油子连皮带骨吞下去。
所以,巫山必须知道原因。这样,才能决定今后对李求胜今后的策略,最低限度。不能让他倒向梅家国那边。
“当年,老首长为了解决边疆的男女失衡问题,专门征召了一批女兵。”说起这事儿,崔老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池阿姨就是其中的一员。不凑巧的是,我和老李都相中了她。当年,我们家老池可是军中的一枝花呀。最后,就这样。到了地方,老李还是对我耿耿于怀。”
池阿姨听到他爱人在赞美,有些不好意思地白了他一眼。虽说人老珠黄,那一眼还是风情万种,让老谷都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
巫山腹诽,不可能这样简单吧,说不定当初你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抱得美人归。
他这么想,虽不中亦不远矣。
当年老崔,不,那时还是小崔同志,确实手法不太光明。他让池阿姨觉得李求胜在喜欢另一个女兵,看到又来讨她的欢心,李求胜同志就这样悲催地踢出了竞争的行列。
不过,这是老崔头心底的秘密,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
“那就好,”巫山的嘴巴有些渴,也喝了满满一杯茶,抢在姗姗面前自己添满。
“崔叔叔,今后我和李求胜同志,可能很多时候也会走得很近,希望您能谅解。”巫山不敢去看崔大祥的脸色,故意盯着面前的茶杯,又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没什么的,”老崔头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解开这个疙瘩。可惜,他始终不相信我,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人天生就看不过眼,就像崔大祥和李求胜。
两个人都是精于算计的人,彼此都看不顺眼。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开解。别看老崔头在这里说得好听,真要到了桌子上,两个人又开始顶牛了。
尼玛,太特么狗血了。巫山不由自主在心里浮想联翩:古人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别人怎么可能原谅你?
“部长,”崔大祥在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组织部长面前仍然那么恭敬:“正副专员上任以后,我还得麻烦你。”
“老崔,咱之间说麻烦就不必了。”谷千里手一摆:“哪怕要我和顾长雄干一架都可以。嘿嘿,他可干不过我。毕竟他没在部队上呆过,哪有我干架这么厉害。”
“那倒不用,”崔大祥看到老谷越扯越远,赶紧插话:“我们七一组织了歌咏比赛,想请您观看并颁奖。”
哦,说白了就是给他站台呗。不看僧面看佛面,巫山在欧洛泰必须要有同盟,何况自己已经接纳他了。
“没问题,”谷部长还是那么干脆:“客随主便嘛,我现在是欧洛泰的客人。”
“嘟嘟!”
崔大祥还要接话,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响。
他看了下手表:“都八点差一刻了?我们这里夏天八点上班,是司机来接我了。”他看了看巫山:“小山,你是等司机来还是?”
“不用了,”巫山略微沉吟,马上拒绝:“我还是低调的好,毕竟目前我的重心在和风。”
“那么,”崔书记又看了看谷千里,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起?”
“敢情好。”谷千里说着向母女二人点点头,向门外走去。
巫山也点头道别,他在欧洛泰的行程,正式拉开帷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