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上许多类人异族的长老们都告诫族中子弟远离雾林,唯有贪婪的人类为了获取林内数量庞大的魔兽的力量晶核而对雾林趋之若鹜。
茫茫雾林中的无尽青郁碧草之下,时常有探险者会踩到前人留下的骸骨,有些武道强者生前躯体极其强大,死后遗骨即便被林中瘴气侵蚀,也能保持多年不化。
此时那名全身黑衣的男子便很幸运或者不幸的踏在了一截满是蚀孔的人类臂骨之上。
周围是满是漫过腰身的灌木丛,青藤爬了满地,令人很难行走,即便是目力远胜普通人的武道修行者也很难分辨脚下到底有些什么。
所以当那名全身黑衣的男子不小心踏上了一截枯骨之时,他的身体蓦地一颤。
这颤栗并不是因白日踏骨的惊悚,而是来源于那未知的其他处。
全身黑衣的男子见踏上枯骨后脚下的枯骨并没有什么反应,过了片刻后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男子小心翼翼的四周打量了一下,准备继续向前前进。
然而,当他踏出另一步时,重心向前,踏上枯骨的脚微一用力,咔擦一声轻响,枯骨断为两截,惊起丛丛杂草间几只蝇虫嗡嗡振翅而飞。
蝇虫嗡嗡飞起,那埋在泥泞土地下的陷阱夹也发出难听的机簧声嗡的一声合拢,锐利的木刺立时扎穿了黑衣男子的小腿。
黑衣男子一声闷哼,长时间绷紧的神经被剧烈的疼痛一冲,他的注意力顿时分散了一点,虽然只是片刻,但那破风之声也是片刻间便已到了脑后。
黑衣男子果然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刺客,当听到呼啸风声的那一刹那就作势准备跃起,然而被陷阱夹夹得死死的那只腿传来剧烈的疼痛,木刺陷阱上竟然有着麻痹神经的毒素,他又如何能够跃起身来。
结实的蔓藤吊着一截粗大的树桩滑下,像顽皮的孩子在荡秋千,树桩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黑衣男子的身上。
粗壮的树桩还在惯性下不停的来回晃荡,缠结的蔓藤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黑衣男子的身体只剩下了半截。
树桩的一头血肉模糊,老死枯倒的树桩上本伸出了一枝嫩枝新芽,如今其上沾染着片片块块破裂的内脏。
黑衣男子有一名同伴走在前方,那名同伴见黑衣男子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只剩下了一半身体,同样一身黑衣的她再也承受不住连日来的心理压力,看着那枝新芽上挂着的一截圆润光滑的肠子,陡然发出一阵尖细的惨叫。
听声音,这名黑衣人竟是一名女子,黑衣女子像是精神彻底崩溃,惨叫着再也不顾方向夺路奔跑而去。
果然,这世间比死亡更可怕得便是时刻都在面对死亡,不知自己生命何时就会结束。
黑衣女子连连尖叫着在雾林中慌不择路的奔跑,疯狂的架势竟是吓跑了一只正在猎食的低级魔兽。
当精神崩溃的黑衣女子终于筋疲力尽之时,她无力的仰倒在一株枝干虬劲老树下,看着周围一片昏暗幽静的雾林,这名女子大口喘着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清新带着点微甜的林中雾气被她吸入肺中,恍惚间,黑衣女子似乎看到前方有曙光亮起,那处有白蝶翩飞,仿佛世外的桃源,她不知道是不是雾林里的有毒雾气导致的幻觉,但当濒临绝境之人看到生还的曙光之时总是不愿放弃的,不论那是真实还是幻境。
于是黑衣女子起身,向着那片曙光走去。
她刚刚走了两步,有白蝶翩飞于林,一只白蝶自头顶树梢翩然落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黑衣女子感觉那只白蝶分外顽皮,竟落在了自己的胸口,那柔软的触须还像在挠着自己的痒痒。
所以黑衣女子望向自己的胸口,却愕然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什么柔软的触须,而是一柄冰冷的短刀,落在自己身上的也不是什么白蝶,而是一名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气的白衣女子。
将要死亡时这名黑衣女子终于回光返照,神智恢复了一点清醒,然而正是这份清醒让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明悟,原来这世间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比时刻都在面对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便是在时刻都在面对死亡之后终于看到生命的曙光之时,却还是迎来了可怖的死亡。
黑衣女子狠狠的盯着白衣女子,眼神中是无尽的愤恨与怨念,然而眼神终究是杀不了人的,冰冷的短刀插在她的心口,白衣女子压在黑衣女子的身上,一言不发,确保黑衣女子毫无反抗之力的迎接永恒的死亡。
终究,愤恨与怨念会伴随着生命缓缓消散,黑衣女子胸口的血逐渐留尽,双眼也失去了神光。
泰勒站起身来,她低着头,像是在为黑衣女子默哀,短刀之上鲜红的血液滴滴落下,宽大的连衣兜帽下,清丽的唇角却悄然微翘,如同恶魔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