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集中了一大堆血气方刚的精壮男儿,气息同样杂乱,凭借着银子的助力,周曼云努力寻着自己想寻的人。
明知心静会事半功倍,但她的心依旧如潮水涌动,浪尖波底不得平息。
人事无常,人的身体至坚也至弱。就像一年未见的卢叔就在当年回云州的途中失了一臂,而一年来还有许多江南旧识丢了性命,自己当年敲诈的安家银已无可再续,可江南还有这一群盼归人……
“六小姐!世子传你到他帐中相见。”,转回程通传的卢鹞子轻声相唤,板着的面孔之下藏着淡淡的困惑。
不比从前在霍城可以随心地撮合两个小儿女,现如今无法知道详情,六公子受伤曼云来探,世子爷的态度古怪,他也不敢多问半句。
萧泽帐中?
孑然独立于穹顶中央,曼云环顾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大桌后的青色幕布上。
中间厚厚的幕布拉着不透半点光亮,而两边却挽起成两个小小的边门,门上挡着同色的青纱。
曼云的眼眶不觉地瞬间变得通红。
一直高坐案后观察着曼云一举一动的萧泽撇起嘴角,哧地发出一声冷笑。
萧泽的眉眼坦坦荡荡倾泄着轻蔑与憎恶,一下子就读懂的周曼云反而平复下了急促的呼吸。
比之预想,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最糟的。
周曼云深吸口气。恭敬跪礼,诚恳地轻声求道:“萧世子!还请让民女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女人笃定人在营中的语气和突然平静的眼神,让萧泽眸中暗光一闪,双手交握撑在桌上,再松开时却挥手喝令了帐中的侍卫尽数退下。
“小六什么都没讲过!只是萧家在宫中有暗桩,该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潜藏的暗桩并不知迭香楼前的当事人是谁,但几道消息相继传出,萧泽略一整合也就自能知了前因后果。虽然直揭出自己已然知道全部事实。对一直守口如瓶的弟弟略嫌残忍,但萧泽容不得周曼云质疑小六的人品,即便女人已然与萧泓缘尽。
“我要见他!”,周曼云释然一笑,更向前挪了一步。
眼前半点颜面不要的女人就是小六命里的魔障,虽然就在前不久萧泓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证过对周曼云心死放手,但他还要确认曼云安危的行止让萧泽并不十分放心。若是让这个女人与萧泓当面,不要脸地泣怜求情。说不准自家的傻弟弟又会心软。
萧泽狠挫了牙关,接着反倒靠回椅背凝神静听。帐内落针无声,他紧绷着脸上显出了几分霁和,傲然地直起身子对着座下的女人道:“他并不想见你!”
这一点,眼前并不算傻透的女人应当心知肚明。
居高临下的男人更加倨傲地言道:“周六小姐,他不但现在不会见你,以后也不会!请你先回霍城等着。萧家自会将退亲之事办得妥妥贴贴。从今而后,你们男婚女嫁再无干系。”
周曼云静静地站起身,心中波澜汹涌。横亘挡着前方的萧泽坚如磐石,直让她恨不得嘶叫着直接冲了过去,撞他个粉身碎骨。
“周六小姐!你一个姑娘家。总不好让我喊人进来把你拖出去吧?”,萧泽眼中带上的威胁更多了几分阴沉。
“萧世子!退亲之事,曼云应了!但也还只求世子让我见他一面,不为其他,只为解其之毒。”,周曼云僵直着身子平视前方,方才还带着波光潋滟的眸子已然静如深渊。
“那就不劳姑娘费心了。萧家也自有神医供奉,自会帮小六解毒。”,萧泽面上带笑,心中暗恨更生。
“萧世子,萧……六公子本就带着肺经的先天隐疾,这两年来又频繁中毒,若曼云估量未差,其身上现在数毒并生,无一得解。就算您请有良医,想必对解毒次序及轻重并无把握,但这些毒,大都出自民女之手。”
萧泽缓步走到了周曼云的身前,强忍着一脚踢过去的冲动低头俯视,曼云仰脸相对上的一双眼眸无惊无恼只静看着他,想是要掘出他心底的慌乱无措。
“六公子身带剧毒,行军多有不便,待到笑独眠再发时,萧世子有把握六公子能扛得过去?”,软求不成,周曼云嘴角噙起一抹笑,索性接着利诱道:“更何况夏口城乱局已现,皇宫里的那位至尊也中了民女之毒,若待一朝山陵崩,世子的烦心事可就更多了,六公子健康无恙会让您安心不少吧?”
“你根本就没近过当今的身!宫中那只唤作紫晶的异兽专能识毒!”,即便疼爱弟弟,听得大事,萧泽还是不由地被引住了注意力,话一喝问出口,立即懊悔地咬上了自己的舌尖。
“我将慢毒下在了张惜惜的发上。若依当日迭香楼前紫晶的表现,十之**它是被骗过了。”,周曼云侧转了身,向着青色的纱帐又移了一小步道:“世子爷与六公子,即便再如何恨我,恼我,总不会拿了这些军国大事做了儿戏。待我见过萧泓,自会跟世子细讲毒之详情。”
萧泽猛地一下伸出一只手臂挡在曼云身前,面若平湖。妖女的巧言令色,他不敢信。
“世子很想知道!不是吗?”,周曼云伸出支纤长的手指推上了萧泽的胳膊,语清冷,眉梢却轻扬。
“哥!让她进来吧!”, 从曼云进帐以来就未发出半点声响的青帐之后,传来了倦意满满的一声唤,声音无比熟悉。
萧泽的手臂缓缓地放了下来,周曼云如释重负地长纾口气,直向着帐后奔去。
比之敞亮的前方,青色厚帐之后一片昏昏暗暗。萧泓的声音从最暗的角落里悠悠地飘了起来,如丝如线将周曼云向前迈进的步子缠得举步维艰。
“你见过了,就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帮我解毒,根本就不需要!因为我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周曼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