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昂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驳斥着郑如的说法,各式的眼神交织成了一张网,仿若都在指责着分管着刑狱的郑如是个十足十的笨蛋。
“老夫倒是可以带长孙去和州走走的。”,稳坐在堂中的周显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茶,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郑如的身前。
“周老大人!”,如蒙大赦的郑如感激地拱手施礼。道:“下官也是有上命,不得不来此一趟……”
满脸堆笑的周显还没说话。郑如就被一脸焦急的王老头子扯到了一旁。
“郑恩渠,你家中老父老母辛苦耕作供你读书不易。你现在是权位在身,功成名就,但你可曾想过今日真把周显带走了,你在仕林中会受何评价?昏聩无能,唯命是从,陷害忠良的小人!你的前程和你郑家的身后名还要不要了……”,王老头子以目示意着一院青衫,语重心长。
“可是张绍雄……”
“姓张的敢公然拿你作耗?按你职级本也能和他分庭搞礼,只是你无能退让罢了。老夫不是托大。若你在和州不如意,帮你往他州转个平职也还是易事……”
郑如的脸上阴晴变化不定,好半天才对着王老头真心实意地又施了个礼道:“学生就谨听老师吩咐了。”
霍城事,霍城决。
郑如拍拍手,很是为难地从霍城离开了。他从和州带来的一纸公文,被放在了霍城县李县令的案头,带人到和州的事象个没人要的藤球一样踢给了李县令。
在年初紫竹子寺刚吃了冒进之亏的李县令犹豫再三,将本就不合规矩的公文看了又看,战战兢兢地批了个“押疑似绑匪帮凶的何氏回霍城先审绑案”的回复交给了书办。然后换了一身八成新的儒袍,很是低调地混进了周家。好赖,他也是个文人,在这种情形下。也只能讲讲风骨了。
周家的文会从十二到十六,开了五天。直到依依惜别的老少约定了来年此时在新柳县由杨老侍郎作东再聚,才渐渐地散了。
“拖累了江南大半文秀为周家张目撑腰。世荣实在是惭愧至极。”,执手送着杨老头在桃花渡登上客船。周显很是郑重地向旧友道谢。他身边的周忱和曼云更是大礼相拜。阿爷的身体状况,周家子孙都知道。周恪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一个,若是真被五大三粗的士兵裹挟到了和州,不必入狱,在路上就必然会九死一生了。
头顶中央已如一棵没了叶子的老树样儿的杨老头伸手扶了两个小的,摇了摇头道:“世荣,明人不说暗话。这世道……这张绍雄所为,谁家不是心知肚明的。新柳也在乱,若是今日,老夫不助你,明日又有谁助我杨家?”
杨老头的手沉沉地放在了周忱的手上,很是欣慰地拍了拍,道:“你这孩子,老夫这两天看着很是合眼。老夫托大,且按着你家长兄,为你取个字如何?”,这几日,几个周显旧友都是由周家的周恪以下几个孙辈分别充着小厮伺候的,周忱正跟着杨老头。
“子纯,可好?”,这下,杨老头却是转脸看向了周显。周显老怀宽慰地会心一笑。
周忱恭敬地作揖俯下了身子。
孤帆远影尽,立在岸边的周曼云长长地纾了一口气,闪着大眼睛看了看阿爷,接着歪头瞅了瞅周忱,笑了起来道:“要是我猜得不错,这一次是二哥拣了便宜,待周家备齐了六礼,就能到新柳聘了我的二嫂了。”
周显笑着点了点头,一只手指轻轻点上了曼云的脑门,叹道:“你倒脑子活络,只可惜……”。可惜周曼云的婚事却还是扯不清,老友中想聘曼云的人家也有,但总是让他老人家觉得都不甚如意。
爷孙两个自顾自玩笑时,琢磨了下才明白过来的周忱露出了满面愕然。
于五月十七日离了桃花渡的杨老头,已是离开周家的最后一批人了,热闹的周家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来往皆客,对周家的孩子们来说,送走了客人,就能收拾心情好好读书了,有几个受了外来新鲜观念指点开了点小窍的,更是急得要把所得记了下来。
所以在整个周家,也只有躺在病床上的高维觉得最为郁闷。
好不容易从繁忙公务中抽身而来的父亲高恭要走,不仅不带他离开周家,而且在训他。
“你的病并不严重,为何不起身招呼前辈,错失得了进益的良机?”,高恭冷着脸,很是严肃。
“那些已不在官场上的老头子有什么用?”,高维扁着嘴,很是不忿。
“没用?”,高恭长叹一声,按下了心头跃起的无名火,耐心道:“若不是他们,周家此时会将如何?为父一直教你,若志存高远,期冀着鹏程万里,就更必须要爱惜自己羽毛,你又记到哪里去了?”
被指责的高维一下子红了眼圈。这几天,他跟父亲已讲过了他在高家的委屈和受挫,可高恭根本就没当回事,镇日还是将难得的假期耗在了那些周家的客人身上,直到现在要走,却又教训他。
“若是你兄长寄读周家,又怎会如你这般!”,看着次子一副受伤的模样,高恭的怨怼还是忍不住地出了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