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路边的荒草地里突起了一阵散弥开的烟尘,夹着此起彼伏的喊叫声,远远的一大堆儿人影快速地涌了过来。
因着不久前大慈恩寺的行刺事件,路上的人都绷紧了身子,几个侍卫已翻身下马,手扣在刀环之上。
“没事,没事!”,萧泽仔细一看,连忙向着客人们摇起了手。
可不,待荒草地突起的烟尘淡些,就能看清了不过是七八个孩子正在追逐着一群可怜的山羊,他们的身后跟着三四十个身强力壮的仆从。
从七八岁到十三四都有的孩子堆里,其中有个最是显眼,光着膀子,犊鼻小裤,露在外面的一身黑皮如锦似缎,上面晶莹的汗粒反射着阳光的碎金。
只见黑皮小子,飞身扑向一只高壮的黑色山羊,手撑羊背,两脚一跨就骑了上去,再接着两只手扭住了两只尖长的羊角使劲一拧,羊儿吃痛地倒在地上,发出了咩咩的凄叫。
“这是三公子萧渊吧?”,吕正的记忆不差,眼前的黑皮小子去了衣冠,还是被他认出了是正月里有跟萧睿进宫陛见的萧家三子。
洛京来人中立时响起了对吕正的附合声,有赞吕正眼神儿好的,更多是附合着他一起赞着捉羊的萧渊颇有乃祖之风。
原本一脸笑意的萧泽,在旁人对弟弟的赞美声中绷不住了,妒恼之色上脸,对着荒地大声地吼了起来,“萧渊,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玩得正热闹的孩子停了下来,发现了立马在路旁的长兄和他身边的来客,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走上前来。
原本闹做一团的孩子,在客人的面前,还是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主丛两堆,三个萧家儿郎在前,其余在后。
萧家的三个,或歪歪扭扭或规规矩矩地给众人见了礼。
“三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吕正笑着,把刚才萧泽的喝问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他逡巡在十一岁的景国公三子萧渊身上的目光,让萧泽看得更加心惊,一张俊脸晕上了气愤的淡红。
一身大汗的萧渊,不讲礼数地从身后的一个仆从手里抽过他的衣裳,借衣摆挡着,手指大咧咧地,捅上了另一个孩子的腰眼,天生的大力气生生地把个头差不多的兄弟推到了前边。
趔趄得歪上前来,被侍卫护住的,是只比萧渊小上半岁的萧家四子萧湛。他面容俊秀,修眉斜飞,黑白分明的眼珠儿咕噜一转,身形刚刚站稳,直直伸出的手指就指向了身边更小的一个,“是小六,都是小六要羊,我们才帮他抓的!”
“六公子,要羊作甚?”,决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吕正,将保养得宜的细长手指落在了又一个被指出来的萧家子的肩上。
吕太监的长甲之下,不到九岁的萧泓,腼腆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小六要羊做什么?年岁差不多大的萧渊和萧湛,生怕互相推诿的事儿在六弟那儿穿了梆,可也不敢再吭声,只得在长兄的灼灼目光下,互相憋着劲,暗地踩着对方的脚丫子。
“泓儿要画羊,才央哥哥们帮捉羊的。”,萧泓的声音怯怯地响了起来。
和声音一样,萧泓细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显得白得透明,眉目如画,精致漂亮,一双眼清澈透明。
“六公子倒是象极了皇后娘娘。”吕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哀色,对上萧泓的笑容更可亲,把他的一只小手紧攥在了手里,“六公子是要画什么呢?”
“要画跪羊图!”,萧泓糯糯的声音小声地应着。
“跪羊图歌,六公子知道吗?”
“知道的,泓儿还会背呢……父母倚窗扉,苦盼儿消息,双亲颜已老……”
吕正让个侍卫将稚拙可爱的萧家小六带到了马上,自个儿拉马凑近了,一问一答,言语亲近,仿若一对郊游登山的祖孙。
萧泽回身剜了出卖幼弟的两个弟弟一眼,不发一言地跟上。
在长兄容后再算的暗示中,萧家老三老四松了口气,飞速朝着反方向撒丫子跑了。
“萧湛,我捉到的那只羊是公的吧?”,在荒地里跑了老远,后知后觉的黑皮小子才停住了脚步,皱了眉头,认真地问向了聪明些的弟弟。
萧湛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管他呢!就让小六自个儿圆去吧!”,反正,跟爹一起来洛京的几个孩子中,萧泓最小,一年多来他的黑锅也是背惯的!
萧渊想想,也乐了,在荒原上奔跑的速度更快了,一下子就把弟弟甩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