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吃了一惊:“皇上也知道此事?”随即明白过来,讨好地冲吕芳一笑:“瞧你老哥真是老糊涂了,厂卫是你老吕一手调教出来的,如今掌印的还是你儿黄锦,这种事能瞒得了皇上?”
吕芳莫测高深地一笑,说:“万岁爷奉天命为九州之主,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得替万岁爷多操点心。比如你方才说的那个鄢茂卿吧,咱家就坏个规矩告诉你,他在两淮巡盐御史任上多有贪墨情状,皇上早就一清二楚,不过碍于严阁老的面子,暂时没有论他的罪而已。要不,打从江南逃回来的官员那么多,大多都就任新职,为何单单把他几个人给晾了起来?”
“唉!严阁老对皇上一片忠心,学问又好,可他那些门生却不争气。就冲这一点,朝野清誉就不如夏阁老了……”
吕芳心里一凛:张茂对夏言如此推崇,莫非两人早有勾联?这便不能不为主子未雨绸缪了!当即冷笑道:“夏阁老不爱钱不假,可惟有一点,心量太小,从不把你们这些国朝擎天之柱放在眼里,你老哥也不能不防啊!”
张茂犹豫着说:“我从来都尊他重他,当初他掌内阁,我掌中军府,也并未有过节,他总不会把我老张也当成严党……”
“你老哥是一品勋帅,他不会明着冲你来,”吕芳阴冷地一笑:“他要对付的人是咱家!”
张茂恍然大悟:“哦,老哥明白了,为着你老吕这个监军之位!”
“不错!李阁老眼看着要到手的督师硬生生地没了,他们那伙子人能不恨死咱家?少不得要拿军中诸事做我吕芳的文章!”吕芳似乎也动了真情,愤懑地喊道:“这个监军之职不是咱家走门子拉同党争来的,是万岁爷赏给咱家的!咱家如今虽说退出了司礼监,可还是朝夕伺候着万岁爷,任他内阁学士、六部九卿,哪个见了咱家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吕公公’?他们督师功成能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咱家当这个监军能有什么?不是为了主子万岁爷的江山社稷,咱家何苦要跟着老哥你整日价风餐露宿,还要提防着那些没心肝的小人在背后嚼舌头?比如方才之事,咱家知道你老哥爱兵如子,不想让炮营兵士冒险。可戚继光杨博那样的年轻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心火儿正旺,能体谅到你的这番苦心?那个田东曾是你的亲兵小校,他们弹劾你不公也为公,你老哥无私便也有私了。咱家方才答应戚继光他们明日再挥军进攻,左右不过试上一试,成了是你老公帅的功,不成有他们担罪,与你我何干?总不成因咱家的缘故,连累了你老公帅啊!”
张茂感慨地说:“老吕,你也不容易啊!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了,为了皇上,为了不让那些酸腐文人做你我的文章,南下平叛的仗,也一定要打得漂亮!今后军中之事,你老吕说了算!”
吕芳这样连唬带骗,其实就是怕他跟戚继光心生芥蒂,将帅不合贻误皇上的平叛大计,没想到一番真真假假的告白,竟能彻底收服了这个军中硕勋,心中十分得意,连忙摆手道:“岂能如此,岂能如此!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我吕芳说到做到!日后行军打仗的事仍由你老公帅一言定夺,咱家全力为大军供应粮秣、保障供给,你我同舟共济,早日给万岁爷把江南夺回来!”
张茂感其高义,握住了吕芳的手:“同舟共济,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