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心里又是一惊,严嵩这个狗贼果然下手狠毒,已经将曹闻道告到了御前,张明远果然是来拿他的!他有心要救曹闻道,却又不敢违抗圣命,忙狠狠地瞪了曹闻道一眼,陪着笑脸对张明远说:“三爷,下官……”
曹闻道说:“此事与高大人无关,我这就随你去镇抚司。”
张明远诧异地说:“高大人,曹将军,你们这是……”随即他大笑起来:“哦,莫不成你们是怪我杨大哥荣升副指挥使之后没有请你们喝酒,要去找他理论?杨大哥早有此意,只是怕高大人和各位将军没空赏脸,小弟这就代他向高大人和曹将军赔罪。”
曹闻道十分纳闷,高拱也是不明就里,便说:“杨太保爷的酒,我们自然是要去吃的。只是不知三爷今日来此,可有何贵干?”
张明远看看左右站的营团军亲兵,说:“高大人,可否进去再说。”
“失礼,失礼!三爷请!”高拱将张明远让进了大堂,那个年轻人也跟着张明远走了进来,在大堂中间站定了。曹闻道看了看这个人,似乎也有些诧异,想要跟那个人说话,却碍于高拱和张明远在场,只飞快地冲那个人点了点头。
张明远冲高拱拱手,道:“高大人,卑职今日前来,是奉了吕公公之命,送一个人来向高大人自的。”
高拱一愣:尽管我如今兼了巡城御史,负有维持京城治安之责,但镇抚司本就是抓人的,从未听说过他们抓的人却要往其他衙门送;而且,既然人已经落到了镇抚司的手里,怎么又说是自?他不解地问道:“三爷此话是何意?”
张明远指着站在大堂中的那名儒生说:“此人是国子监的一名生员,今日在严阁老府邸辱骂严阁老,又打了严大人。吕公公遇见了他,便让卑职将他送到高大人这里来自。”
高拱心中大怒,原来是吕芳那个阉奴起了移祸之心,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当即冷冷地说:“三爷,镇抚司抓到的人,为何不送到诏狱,却要送到下官这里?”
张明远为难地看看高拱,俯身过来,凑在高拱耳边悄悄地说:“卑职也不好瞒着高大人,卑职以为吕公公颇有周全此人之意。但他的罪名可着实不小,吕公公也是左右为难。高大人知道,我镇抚司诏狱素来由天子执掌,只要进去了,就不好再弄出来。吕公公也不放心顺天府衙,不得已才让卑职送到高大人这里。”
高拱又是一愣,难道说此人与吕芳那个阉奴颇有渊源,他有心要周全此人?当即不动声色地问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儒生:“你是何人?”
那个年轻儒生冲他拱手施礼:“学生姓海名瑞,是国子监生员。”
“海瑞?”高拱念叨了两遍他的名字,突然说道:“可是年初参与罢考的广东举子海瑞?”
“正是学生。”
原来他便是皇上时常提起的那个海瑞!难怪吕芳要这样维护他!既然如此,曹闻道的罪责便轻多了;而且,拿住了此人,也可以给严嵩那个狗贼一个交代。至于如此处置,想必吕芳会奏报皇上,无论结果如何,谅严嵩也不好就此向营团军难!
高拱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海瑞摇头叹息道:“当街辱骂内阁辅臣,殴打朝廷命官,也只你海瑞有这个胆量!”
海瑞目光炯炯地看着高拱,说:“学生也知行事孟浪,不过心忧社稷,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这样的豪气与自己当年在翰林院之时是何其之象,令高拱也为之动容,但经过这么几年的磨砺,他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因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当此国事蜩螗之秋,臣民百姓都该戮力同心,共扶社稷,以图再造中兴。你等士子既入国子监,就该检点言行,安心读书储才,以备日后为朝廷所用,切不可率性妄为,干犯律法。你可知道,我《大明律》载有明文,大不敬可是十大不赦之罪之一?
方才吕芳这样说,因他是皇上家奴,刑余之人自然没有君子小人之分,海瑞似乎还勉强能听得进去;此刻高拱也这么说,就让万难接受了。因为高拱不但是两榜进士、辅门生,而且学兼文武,在此次大战之中声名鹊起,已隐隐成为海瑞这样青年学子的榜样,他却没有想到高拱竟也持这样的论调!一瞬间的那种心痛竟是那样的强烈,他一直挺立在大堂上的身子也不禁开始微微的摇晃了。
海瑞猛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高拱忙摆摆手阻止了他:“不必再说什么了。曹闻道!”
“末将在!”
“既然今日是你带队去往严府,此人就由你来看押。”
“是!”曹闻道走到海瑞面前,竟先抱拳施了个礼:“海相公,请随末将走吧。”
张明远却仍不放心,悄悄地说:“高大人,卑职虽不知道这个海瑞与吕公公有何渊源,但吕公公分明有心搭救他,还请高大人多多关照。”
高拱笑道:“烦请三爷替下官回复吕公公,此事就包在下官身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