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考虑到这些,朱厚熜又于今日寅时就急招夏言进宫,命他带着幸免于难的内阁阁员、六部九卿在文武百官面前集体亮相,显示对夏言及其他朝廷重臣的信任不减,以此安定人心,稳定朝局。
无奈身为一言九鼎的天子,命夏言回府养病的话既已出口,断无收回成命之理。即使他心有不忍,夏言恐怕也会自请停职。如此也好,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两年,眼下这个难局,怕也只有严嵩那种柔媚之臣才能不畏朝廷纲常祖制,不畏官场诘难士林非议,心甘情愿地遵从圣意……
夏言的心里一阵感动:生了这样的惊天逆案,皇上雷霆震怒,责令自己回府养病,可无论是方才接受百官朝拜之时给自己下旨褒奖群臣;还是此刻又将咨询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都显示出皇上心里还当自己是受命柄国的内阁辅,足见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当即出班,双手握着笏板挡在面前,以示不敢直视天颜,然后深深向皇上躬身施了一礼,说:“回皇上,微臣以为时下有三件急务须立时就办。”
得到了皇上的恩准,夏言将自己想定的三件事情娓娓道来:
一、加强城外守备,防止鞑靼虏贼趁乱进攻。京师营团军奉旨入城平叛,接管了京城的防务,德胜门方向的防御力量被削弱,可将前期调入内城整补的各省卫所军调至德胜门方向;同时,营团军此前与敌军鏖战半月有余,伤亡不小,全军将士更是疲惫不堪,为加强京城守备力量,可将驻守彰仪门的御林军也调入内城,负责除德胜门之外的各处城防,营团军抓紧时间休整,补充兵员,若城外战事吃紧,可分兵增援德胜门;京城警备之责仍由镇抚司兼领……
二、着镇抚司、提刑司会同三法司严查逆党。鉴于三法司中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镒重伤,刑部尚书韩以达殉身国难,大理思卿袁忠海也有伤在身,其责由司礼监席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陈洪领办;工部营造司主事严世蕃公忠体国、任事勤勉,又知晓奸党谋逆情状,可着吏部具文报内阁转司礼监呈御览,擢升其为正五品大理寺丞,协助陈洪严查逆党……
三、旌表抚恤殉难忠臣。内阁学士、礼部尚书高仪追晋从一品少师,加武英殿大学士衔;刑部尚书韩以达追晋从一品少师,加文华殿大学士衔;礼部侍郎杨慎追晋礼部尚书;其他殉于国难的文武官员一律追晋三级;由礼部议定谥号,予以旌表。待平定鞑靼虏贼之后,与战死疆场的文武官员一同举行国葬,入忠良祠……
夏言所提三条建议,其三旌表抚恤是应有之议;其二追查逆党更是昨夜皇上的明确旨意,不过皇上当时提出由时任工部主事的严世蕃协助陈洪查案,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根据朝廷规制,皇上可以直接指派陈洪进司礼监任席秉笔并提督东厂,却不可以中旨委任朝廷命官,因此夏言急君父之所急,想君父之所想,主动提出由吏部承内阁的意思将严世蕃擢升为从四品大理寺右丞,以三法司堂官佐2的身份参与查案,任谁也无话可说。
若说擢升严世蕃之事是夏言顺着皇上的意思查缺补漏的话,他所提出的第一条关于军队调动布防的建议,虽只寥寥数语,背后的深意却绝不容小视。
昨夜闻知京城生叛乱,朱厚熜急忙将自己最信任,也是明军战斗力最强的京师营团军调入京城平叛,并要将其留在京城专司警备之责,德胜门的守御力量自然需要补充,调原五城兵马司及各省卫所军出城一是增援,二来也是防备那些勤王之师被人收买或鼓惑而有所异动。
尽管皇上对营团军信任有加,但夏言却认为,绝不能把京城警备重责交由一支成军不过一年多,新近还补充了两万新招募士卒的军队,一是无法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二来野战部队不见得能履行好警备职能;三则营团军刚刚成军不久,且又经过了连场大战,难免生骄兵悍将败坏军纪、恣意扰民之事。因此,夏言便建议仍由镇抚司兼领京城警备之责,将御林军也调入内城,与营团军互为犄角,也相互牵制,不至于出现一着有失、满盘皆输的局面。
至于皇上昨夜还提出的由高拱兼领巡城御史和由俞大猷兼领新增设的九门提督一职,因高拱与他非同寻常的师生关系,自然就不能由他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