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得一口一口吃,活也得一点一点干。这种车现在想造倒是也能造,可是十年造一辆有什么意思?要造就得量产才行。可是咱现在能投出那么多银子么?建电台一方面是为了挣钱,主要还是将来给飞机做导航用的,做玩具就纯粹是为了挣钱了。我托大叫您一声老哥,你看老弟像是财迷的人么?还不是想多弄到些资金把咱中国的重工业弄起来。有了钱了,我们不光造这种卡车,还要建钢铁厂、石油化工厂、火车厂、当然还有你最喜欢的造船厂。可是现在不行啊,现在咱没那么多银子。要不然你说我这么一个堂堂的大工程师愿意做那些糊弄小孩玩的东西啊?还不是现在人穷志短么。”
听完了他这话,陈顶开始反思起自己来。当初自己在家憋大招,就想设计出来一款顶级的潜水艇,万贯家产散尽不说,除了一个根本就不能打仗的样机以外,什么也没造出来。他有些怯怯的低声问张泽羽,“那依先生之见,顶以前是误入歧途了?”
“你说你啊?这不能说是误入歧途,但是你对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估计不足,我说这话可能有点重啊,你姑且一听,我要说过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先生请讲。”
“你这岁数快赶上两个我了,按理说你不应该这么热血啊。年轻的时候,有冲动有干劲儿是好事。可到了你这岁数还是一味坚持梦想,这就有点脱离实际了。有梦想是好事,但你得看周围环境啊。你要是个英国人或法国人,你这么坚持一点错都没有。可作为一个中国人,你也不想想,就算你的潜水艇最终设计完成了,谁给你造啊?最后还不是空中楼阁,水月镜花?你也出过国,应该知道法国有个皇帝叫拿破仑。用中国话来说,那也是个志在天下的主儿,可人家为了理想都做了些什么?
因为出身不好,他娶了一个贵族荡妇当老婆,以此融入上流社会。他这老婆约瑟芬还给他戴绿帽子,这要是放在中国,估计没几个人能忍得了吧。仑哥人家就能,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听说你那个潜水艇的样机造出来的时候,李文忠曾有意召你入淮军,可是让你给拒绝了,只因你与淮军中某几人不和?”
陈顶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悔之晚矣啊。所幸,今生还能遇到先生,顶,足矣。”
“可别说这话,这就知足啦?日后咱哥俩要干的事还多着呢。你要是把你这身体养好了,再活上五十年,我能让你看见核动力潜水艇。”
“核动力?”
“对,核动力。没听说过吧。那种潜水艇加满燃料能在水下呆上个仨月俩月的,围着地球转一圈都不用上来冒个泡,那才是潜水艇中的王者。”
“再过五十年我都一百多岁了,恐怕是看不着了。”
“一百多还叫事啊?广西有个地方叫巴马(张泽羽不知道,此时岜马尚未建县)那地方百岁老人一大堆。最厉害的,有不少一百二十多岁还能上山砍柴呢。”
“还真不敢窥想长命百岁,能见到我们自己设计的潜水艇下海,顶,也就知足了。”
“放心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张泽羽先是开着大货车跑了一趟正阳门到南苑工地,给那里送去了工厂需要的各种东西,铁匠已经把铁匠炉假好,正在锻造拉线机所用的各种零件。除了李铁匠以外,另外还跟来了六七个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山东大汉,大冬天的也没传上衣,只在胸前挂了个皮围裙,都在铁匠路旁边忙活着。
李铁匠看到张泽羽来了之后,也没放下手中的活,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张泽羽也会意的向他招了招手。
别的学徒也都见到张泽羽来了,可还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有郭【注1、姜【注2两个秀才过来和张泽羽打招呼,“师傅回来了。”
张泽羽上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行啊,用句成语来形容,这是井井有条啊。见我来了,大家还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一拉哄都跑过来围上,这说明你俩领导有方啊。果然没让我失望,说说吧,怎么把这帮人收拾服帖了的?”
“回师傅的话,说来惭愧,这都是茂宸兄的功劳。”姜登先退了半步,让了一下郭松岭。”
“哦?那茂宸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把这帮人给规制服了的?”张泽羽很好奇,这姜登先和郭松虽然说都是秀才,可秀才和秀才可不一样。姜登先是直隶的秀才,这郭松岭是奉天的秀才。在奉天,只要能把四书五经背下来基本就能考上个秀才。可直隶的秀才可就难考了,虽然没有江南的竞争那么激烈,在北方也算是数得着的。这要是八股要是写的不好,有可能五六十岁了还顶着个童生的头衔呢。
郭松岭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就是拿着师傅您给的鸡毛当了回令箭使,先是退了一个干活偷懒的,然后又自作主张的把他那份工钱奖给了干活卖力气的,再有……”说到这,郭松岭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姜登先替他说了,“再有就是茂宸兄在午休和晚上的时候给大家伙说书。他说的三国演义那叫一个精彩啊,比起天桥那些成了名的大老板也不差。”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这也是本事啊。”张泽羽很奇怪。
“说书讲古,虽说能取悦他人,可终究还是不入流的玩意。”
“唉,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让我家里那帮天天拉琴打板吊嗓子的皇亲国戚们听见,你这不是藐视朝廷么。”
姜登先和陈顶听后都笑了起来,郭松岭也尴尬的挠了挠头。
“不过你这倒也给我提了醒了。建了电台建好之后,不能只是念新闻,唱戏曲,评书相声什么的也得有。尤其是这评书,说的好的,听众听完了上文书,他还想接着往下听,这东西能拴住人。”
这时候张泽羽想起了身后的陈顶,“哎,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喜峰,陈道员。尊讳一个顶字,号独清。曾留学过美利坚合众国,也是位机械方面的行家,算是你们的前辈了。一会我还得去西山那边一趟,你们俩招呼人过来,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来,陈兄会带领你们把设备装上,我去和铁匠说说话。”
“好的师傅。”
扔下郭松岭、姜登先和陈顶,张泽羽见铁匠把刚刚锻造好的一个零件扔到水槽子里淬了火。连忙来到铁匠炉旁。
“给长大人请安。”李铁匠用皮围裙擦了擦手之后,没有下跪,抱拳弯腰行了个礼。
“不用客气。”说完,他用火钳夹出水槽子里的那个零件,看完之后张泽羽先是笑了,然后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是……?”【标题注解】:谜语米面,谜底为“怕”。
【注解1】:岭为龄。
【注解2】:先为选。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