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举大声质问李启明。“李局长,现在是大鸣大放给了我发表不同见解的权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组织人对我搞围攻?”
李启明转着眼珠说:“是啊,大鸣大放应该搞。而且搞的太及时啦!要是没有大鸣大放,你们这些暗藏的反党分子怎么会跳出来呀!这些人不是在围攻你,而是在捍卫党的正确路线!”
王鸿举看到李启明的眼睛里除了有幸灾乐祸的神情之外还有一股煞气,他的心立刻紧缩了一下,他手脚发冷感觉到一种不祥之兆向他袭来。但他不愿轻易服软,他又说:“李启明同志,你只是你,你不能代表党。我给你提意见不是反党行为!请你不要随便扣帽子!”
李启明见王鸿举已经落了下风,就斩钉截铁的说:“你就是我县教育系统里面最具典型性的反党分子!这个帽子给你带上一点都不冤!”
李启明又目光炯炯的看着参会人员问:“同志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会场里的人上异口同声地回答。面对如此情景见过大世面的王鸿举也无法应对,他几乎要崩溃了。
开过这次党团员大会后王鸿举一直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为没人理解自己而垂头丧气了好几天,但他让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没过多久他就被定为学校里的唯一一个右派份子,被开除公职接受劳动改造。很快王鸿举被划为右派的消息县教育系统的人都知道了。
杨新民得知自己昔日的情敌如今成为众人不耻的右派,他心里憋闷了好几年的恶气终于得以宣泄,平日很少喝酒的他觉得应该喝酒庆祝一下。快下班的时候他请岳父方校长晚饭时来自己家中喝酒。
将近吃晚饭的时候方校长来到女婿家。他一进门就看到在饭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他莫名其妙的问女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就是喝点酒嘛,怎么摆了这一大桌子饭菜?”
方校长的女儿满脸是笑的说:“爸。今天新民特别高兴。是他让我准备这一桌饭菜的。”
方校长自言自语说:“奇怪,他一没提职,二没加薪,三没抱儿子,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杨新民从厨房里拿着一瓶白酒走出来说:“爸,您坐好。咱们边喝边聊。”
翁婿而人落座后,杨新民把一杯酒递给方校长,自己端起了另一杯酒。
“爸,今天我特别高兴!来,咱们干了这杯酒!”
“为什么事情高兴呀?”
“爸。这件事您是知道的。那个几年前把我打得半死的王鸿举被定性为右派份子,他还被开除公职送去劳改了。您说我能不高兴吗?坏人终究要遭报应!解气呀!”杨新民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方校长没有端起酒杯。他用长辈的口吻说:“新民,你和王鸿举的恩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年他打你不对,可他也为打你的事情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况且你们俩结仇的原因我最清楚,不就是为了争夺一个作风不好的女人嘛,你要是为这件事记仇就说明你的心胸太狭小了!”
方校长的话让杨新民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爸,我的心眼没那么小。可是王鸿举这么一个大右派被揪了出来,这说明咱们县教育系统在反右斗争中取得了很大的成果,您说这不值得喝酒庆祝吗?”
“说实话,王鸿举这个人自恃有才为人狂傲,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他那张大字报的内容我看过了,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就说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问题吧,你我都是做教师的,咱们传道授业解惑这不是劳动是什么,脑力劳动就不是劳动啦?有时动一天脑子比干一天体力活还累呢!我觉得咱们这些教育工作者就是属于劳动人民范畴。”
“爸,您哪能这么说呀,这话让人听见还了得啊!”杨新民的老婆赶忙制止了他。
杨新民拦住老婆,“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怕什么?让爸把话说完。”
方校长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我就是受不了李局长对知识分子的态度,在他眼里知识分子就是小资产阶级。我靠工资吃饭,住的房都是学校的宿舍,除了脑子里有点文化外什么财产都没有!我不是无产阶级是什么?”
“爸,您的话怎么和王鸿举的右派言论如出一辙啊?您这样说就是和当前的社会舆论唱反调,和右派分子站在一个立场上啦!”
“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里,不能人云亦云。再说了现在是大鸣大放,鼓励大家畅所欲言,怎么后来却变成反右斗争了?我有些想不通!”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认为王鸿举的大字报在群众中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他在骨子里是右倾反党的。我相信在这次运动中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绝会放过一个坏人。”
在饭桌上,杨新民与其岳父在王鸿举应不应该被划成右派分子的问题上产生了激烈的争论。这种争论原本是家庭内部的悄悄话而已,可谁知杨新民却暗地里把其岳父的话当做右派言论添油加醋的上报给了县教育局。在反右运动的收尾阶段,方校长因不当言论也被划为右派分子,被撤销了校长职务。年轻教师杨新民因积极参加反右斗争,而且还大义灭亲,很快他就接替了岳父做了小学校长。志得意满的杨新民早就厌倦了那个既难看刁蛮又不会生孩子的老婆,他高升之后又以划清阶级界限的名义与妻子离了婚。